言崖未卜 言崖未卜

“锵。”

黑色的剑身被鲜血浸透，执剑人的胸膛挡住成百上千把枪矛，他的身后是一具棺木和抬着棺木的人们，“让开。”

“官宋，你这么做是要和天下人为敌吗？”一柄锭亮的军刀抵住执剑人的胸口，执剑人的名字是官宋，持刀人见官宋无言，继续道:“岳举他挑动天下战乱，引起举世伐汉，阻碍天下大统，同时致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他死有余辜!”

“我说，让开!”官宋挥开黑色长剑，剑气震断身前枪矛，同时喝退了持刀人，官宋的脾脏被箭矢穿过，他折断箭身，强撑着身体大步向前，“好，你们说岳举挑动天下战乱，引起举世伐汉，阻碍天下大统。可今日在场的谁人不知，所谓的天下大统背后却是一道道丧权辱国的屈辱的条约堆砌的体面话。这样的安稳，不要也罢!”

四周的枪矛在一并冲向他的身前身后，此刻的官宋已经无暇顾及身后，拼尽全身的气力斩断身前的枪矛，但是身后的抬棺的人群随着棺木“啪”的落地声也纷纷倒下。棺盖被震落，躺在棺木里的是一具本身首异处但被人为缝合的尸体。

“噗。”官宋吐出一口鲜血，他将长剑横在身前，空出的手撑在棺木上，环顾四周发出一声声冷笑，随后长剑冲天一向，“山海，是真实存在的!”

黑暗深处，一只腥红的眼睛在死寂中睁开，一道杀意划破长空直击官宋。蓦地，一阵炙热的剑意窜出挡住杀意，只是杀意若滔天巨浪，哪怕些许的存在都足以将官宋震晕。官宋应声倒地。

四周兵刃不敢向前，只见一位身挂青袍的执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托起官宋的身子。众人看清了执剑男子的模样，一位散发道人率先发问，“信云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山海也要趟这趟浑水，也要和天下人为敌吗？”

“就是这个意思。”执剑男子平静地回应道。

“你——”

“信云的意思，我再解释解释。”四周回眸，一位穷酸的书生手里握着书卷缓步向前，“山海，是最讲理的地方。但今日，各位做的事既不讲规矩更是没有道理。换句话来说，山海与你们便无需再讲道理。”

四周惊诧，来人或有人知此人同执剑男子和官宋一样同是来自山海的君子，习浊君。有人在队列中发笑道:“没想到天下读书人向而往之的山海如今却要为了岳举这样的一个千古罪人而自毁声誉，啊——”

书生眉间微微蹙起，空出的手在身后稍稍握紧，那发笑的人便已是唇舌尽断，倒地不起。书生驻足之处，一位红袍老将军挡在身前，“李习浊，你今日就是和庞信云一起杀死在场的数千人我怕也是拦不住你，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二人一句，山海行事即便是俗子那个老家伙在场也是要讲分寸的。”

书生见状，皮肉撑起一个微笑，“文老将军多虑了，他并没有死。岳将军的功过和山海今日的行事待人自有后入评论。只是今日有许多人或都来过山海求学，或都听闻过山海的事迹。既然来自山海，莫非各位是连山海教导的规矩都忘了吗？”

有人忌惮先前发笑者的下场，纷纷放下了枪矛，他们都听的出书生话语中的愠怒。

执剑男子抬起剑鞘，借力将棺盖合上，先前发问的散发道人继续追问:“这难道也是俗子的意思吗？”

执剑男子扫视四周，缓缓道:“老师的意思是，你们代表不了天下人，多少也代表不了正义，更代表不了公理。山海行事，只求无愧于心，至于对错，交由后入评论。”

“可你们走不了的。”先前的红袍老将军转身道:“我想知道，你们该如何逃出这里，即使我等不强加阻拦，可天下人的恶砌出的这一道禁锢你们又该如何打破，毕竟它是只进不出的。”

“哈呃呃。”执剑男子和书生默契对视，环顾四周发笑，“老师和官宋说的对，天下人大多一样蠢。这个问题，我身旁和身后的这二人不是已经给过你们答案了吗？”

“纵千万人阻拦，我想去，那便去。”两人点头，书生手中书卷落下散开，眨眼间书卷上不见只言片语，墨迹染黑天空一并有苍雷划破穹顶，大雨哗啦啦落下洗刷着四周兵刃上的血迹，滋润着草绿。

突然，众人觉得手中枪矛变重许多，兵刃陆续脱手，然后是身子随着双膝落地一并支撑不住，在场只七八强者能站立。执剑男子青锋引雷，苍雷在剑锋缠绕，风仿佛是天地的呼吸，剑息一并苍雷划破长空，藏匿在虚空中的禁锢也被这一剑的决心打破。二人一并官宋、棺木和死去的抬棺人的尸体皆消失在雨中。

黑暗深处，睁开腥红之眼的人被一位蓑衣老人挡在身前，“你什么意思？找到了我却又不杀我。你就不想替他们要个公道吗？”

“我当然想给他们个公道，但我只是一个教书的不可能给他们所有人公道。”老人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喝了一口水来，“何况若是人人似你这般为了公道就随便杀人，那天下不就乱了套了？”

“你我都知道，只有法理和代表所谓正义之名的兵锋才有杀人的权利。”睁开腥红之眼的人小心试探着。

老人甩了甩衣袖，观望着雨势，“真相还未明了于天下，我一人说了不算。你也一样。但我想，后人里一定还会出现像官宋这样的傻子去揭开它的。当然，就像他们会信仰山海一样。”

“天下大统，是历史的选择!”睁开腥红之眼的人在黑暗中奋起，对着四周的空气歇斯底里地吼道。

老人平静地回答了他:“历史的选择也是人的选择。人的过错不应该强加在外物上。你不懂，官宋不懂，天下许多人也一样。至于会付出什么代价，事在人为而已。”

雨停了，老人又将葫芦系于腰间，径自向黑暗更深处走去，而睁开腥红之眼的人眼角泛着泪光。

官宋被书生背在了腰上，他们向着山间走去。执剑男子在此之前已将其余的人火化，只有那具棺木还留在余晖下。官宋睁开眼睛，嘴巴在微颤，吐露着气息，“把他，葬在海里吧。别人其他人知道。”

“好。”

执剑男子催动意念，那具棺木被送入海中。目光中，余晖下，波涛卷着棺木向海深处奔去。海燕在黄昏的海上集翔，鱼翻滚在波澜中，直至黑夜的降临。棺木消失了，可能已经沉入了海底。棺盖被冲开，尸体出露在海中，被鱼儿簇拥着葬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