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游仙 游仙（中）

听着李念风淡云轻的讲着他与娘亲的事情，虽没说起过一分的滔天波澜，但是李长安也知道这艰苦过程肯定不比那些催人泪下的说书，要差上半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要瞒你娘亲之事吗？”李念看向李长安，李长安顿时正襟危坐，这些年来，纨绔公子李长安，虽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成日里游手好闲、游山玩水，可一但真被李家住李念训斥后，总是跑到后山娘亲的衣冠冢面前发呆，嘴里哼着记忆里娘亲教他的小曲子，‘游仙遥’。

每当李念找不着李小公子时，他便知道，小儿子有想念娘亲，在后山的衣冠冢发呆去了。

李念看着李长安，见他不语，缓缓道：“二十多年前，你大哥李沐白快出生时，那几日天气不怎么好，天空本来阴云密布，长连大雨，你哥哥出生之时，刹那间满天乌云烟消云散，阳关普照，你娘恍惚间看见一只白鹿从天而降，踏云而来，停在身前，鹿身发的白光洒在你娘怀里的婴孩身上，你娘说，看见那只白鹿低头舔舐着怀中婴儿的脸颊，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又像是想念主人一般，片刻后，那只白鹿消失不见。”

身着华丽奢侈衣锦的李家家主李念，此刻脸色尤其郑重，却语如惊雷般，像是街上装神弄鬼的骗子。

李念看着李长安，知道这个一直隐藏的秘密李长安并不猜疑后，便如释负重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这事你不相信的话，那么后面，你多半也以为你老爹框你。”

李念不待李长安有所反应，便继续讲着：“生你哥时，看见祥瑞，后来你娘亲给你哥哥取名李沐白，及冠之后表字——白鹿。”

“你哥自小天赋卓越，智慧过人，一岁便已开口学语，两岁识得千字，三岁时，便能提笔练字了，你哥从小就展现了读书之能，但厌恶家族生意，我与你娘商议后，决定再生一个，于是便有了你。”

李念滔滔不绝额讲述，但是除了怀念还带着一种自豪，有能让家业蒸蒸日上、有娶到莲花天下执牛耳宗门的心仪女子的自豪，也有生有天资过人的麟子的自豪，然后又笑着对李长安说道：

“你娘怀你那年，正逢天下大乱，南蛮东夷同时进攻我莲花天下边境，只是经过皇朝和莲花天下各大宗门势力练手镇压，天下才有这会儿的平静，这些都是你父亲还在军营的过命交情的兄弟，传书与我，嘱咐我们平安。”

“而后你娘亲顺顺利利产下你来，只不过....”

李念深深看着李长安，李长安不解，正要开口询问，李念便笑着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雕刻有凤栖梧桐振翅的羊脂玉佩，玉佩长一寸半，宽半寸，玉佩颜色乳白却十分明亮饱满，为世间少有，李念把玉佩递给李长安说道：“这是你娘亲自为你雕刻的，你哥腰间那块也是，只不过这玉易碎，你这顽劣性子，早早给你，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李长安默默看着这块玉佩，抬头问道；“我年幼时，可真十分顽劣？为何十岁之前，我到现在都无法记起一件来？”

李念摇头叹息，“你娘生你那晚，我与产婆都在屋内，以便帮些琐事，你出生之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我，你刚从娘胎出生，便一睁开了双眼，只是你眼中带着无比冷漠，就像是陌生人与我对视，我当时惊诧不已，可有你的兄长在前，我只能是以为你也天赋异禀，可是，接下来等你会言语之后，却常胡言乱语，尽说些不知道哪里的语言，半夜不见你人影，你便跑出屋外，沉默的看着四周，无论谁与你搭话，你都置之不理，只好让你娘亲牵你回屋，直到你八岁时候，才与我略显亲近一点，那之前啊，除了你娘亲能与你靠近一点，其余人，谁都不行，一旦靠近，你就像惊弓之鸟。”

“那时，我我们以为你患了某种病，请过莲花天下无数名医，大多都不解你的病因，但基本都是说你是先天呆傻，虽然十岁之后你逐渐变得与常人无异，但是我还是深怕你再次患病。”

李长安幼时与常人差异太大，从不与同龄玩耍，经常一个人发呆，很少言语，基本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只有庄若君，所以陪着李长安身边的基本只有庄若君，这也是为何李长安受到委屈之时，总是一个人跑去庄若君的衣冠冢那里去。

李长安十岁之前的特立独行，行为怪异早就让父亲和哥哥十分无奈，但又很是心疼与宠溺李长安，李长安十岁之后逐渐开始变得开朗活波，也开始与外界接触了，只是不久后，便知道了娘亲去世的事情，当时李长安并没有如何伤心哭闹，只是默默地陪着府上完成了丧事，下葬那天，李长安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一个人在衣冠冢不吃不喝呆了三天，而后回府。

似乎不想沉沦在娘亲去世的伤感之中，李长安恼怒的看向李念：“这跟娘亲莫名去世，你有为何瞒着我有什么关系？”

李念眼看着李长安道：“今日白天，你借着探望你那好友的名头，带着你院上下人去了趟落虹山，上山后被长虹剑宗的冯长老带去主峰见了已避世好些年的当代宗主，你教的那朋友是长虹剑宗宗主的唯一闭门弟子我是知晓的，以往他来府上做客，你明面上嗤笑询问他，天下各种神仙趣事，背地里却暗自猜疑这些趣事的真伪，直到你亲自上山，会见了那当代宗主，不知道你与他谈了些什么，下山后知道了你娘去世之事蹊跷无比。”

李念虽然是询问，但却没有让李长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幼时，总是胡言乱乎，疯疯癫癫，你说你看见了天上有身缠霞光的白龙被一道剑光斩落下凡，你说你看见了脚踩祥云的仙人，被打下凡间，你还说你在府里，看见一条漆黑如墨的蛟龙立起万丈蛟身看着你，但那些，我们所有人都未曾看见过，你也以为那时你年少有病，看见的是幻像，所以你长大后，从来都不齿天下所谓能飞檐走壁、飞天遁地的武夫，觉得那是小说志异。”

李长安呆呆的望着身前的父亲，李念有些无奈，却又无可奈何，继续道：“长安，你所说的也许是假的，毕竟我也只是在市井说书中听到过，但是我却真的见到过能飞天遁地的人，我亲眼见过一人一刀独战八百铁骑，我亲眼见过一个妙龄女子，只身灭掉一山匪寇，我甚至见过天数千人拔身飞掠，如蝗过境。”

听得李长安目瞪口呆、神情震骇，李念突然表情愤怒，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满十岁那年，你娘那段时间神色异常，我担心她是最近身体有恙，每每询问，你娘总是安慰我没事，直到不久后一天，我与你娘亲在城外清岁湖乘船游玩，湖上来了几人，那几人就他娘在几十丈深的湖面上走来。”

庄若君格外喜欢雪，喜欢那种鹅毛大雪，潮歌郡属于莲花天下的南方，冬季少见雪天，就算下雪，也只是淅淅沥沥，那一年冬天，潮歌郡下了一场数十年难遇的大学，连从小生于潮歌郡的李念都十分惊诧，知晓妻子爱雪，便提议前去城外风景秀丽的清岁湖游船赏雪，那一年李念过得十分舒心安逸，家中事业蒸蒸日上，儿子李沐白是天生的读书人，小儿子病情也逐渐好转，妻子自从嫁入府中后，十分贤惠，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美满的方向继续下去，没想到却是见庄若君最后一面一天。那一天，乘船赏雪的李念，船行至湖中，漫天飘雪，正赏心悦目，只是恍惚间看见船头有三位身穿白色长衫衣摆飘飘的赤足人影缓缓走来，漫天飘雪慢慢淡去，李念看见船头前方，一前两后长相明媚皓齿、花容月貌宛如神仙的三名女子缓缓踏湖行来，修长白皙的赤足踩于湖面，一步一间湖面泛起细小涟漪，为首女子手托白瓷画竹的三寸瓷瓶，后两人各持一柄灰色古剑，三人缓缓行至船头处，立于湖面，而后同时对着李念和庄若君微行一礼，看着李念二人微笑不语，李念十分局促，赶紧回礼，正待要开口询问，庄若君轻拉住丈夫衣袖，李念不解回头看着妻子，庄若君温柔笑着说道：“她们是来寻我的，不必担心。”

李念顿感不妙，庄若君脸上突然羞红，轻轻抬手抚像李念的脸庞，害羞说道：“念郎，我很喜欢你，从你挎着柄铁剑，从安然追到宗门，被宗门晚辈弟子打出宗门，依旧鼻青脸肿的厚着脸皮说要比武论剑那时，我就喜欢你。”

李念想要反手抓住那只芊芊细手，却发现身体仿佛被禁锢一般，当他转动眼睛，发现被禁锢的不只是他，还有这一方天地，漫天细雪静止一般悬停空中，被风吹动的船帆，依旧保持着鼓动的状态，就连眼前北风吹起的发丝也飘在空中静止不动，唯一能动的仿佛只有他的眼睛、他的思想和眼前相爱数年的贤妻。

自第一眼，李念就喜欢庄若君，喜欢她长相绝美温柔，喜欢她轻声细语，这些年来庄若君不论对李沐白、李长安还是李念，从来都是轻声轻语，此刻的庄若君依旧如此。

“念郎，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