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落要塞战后（六）

“…最后，那个僧侣告诉我们，神明并未选中我们，无视了身为神之子的我们的死活，并在海的另一边搭建了一个富饶之乡，用迷雾将我们与希望隔绝，所以，面对创造万物的母亲，不要乞求，而是复仇，浸透鲜血的战士啊，贯彻荣耀的勇者啊，你们将会魂归英灵神殿，将复仇化作终极的亵渎。”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在这段时间里，恩雅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告知了埃梅尔，亲眼目睹着埃梅尔的表情从最初的悲伤逐渐变化为难以掩盖的愤怒。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出来了，至于王的理由，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三个儿女冻死在寒冬里，为了其他还未死去的孩子们，我真的没办法才坐上了船。”

埃梅尔没有说话，沉默着怒视地面，攥紧的双拳仿佛马上就要朝地面打去。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缓缓打开，埃梅尔也被这声响吸引了视线，但开门的人没有马上进来，片刻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埃梅尔的视线中。

“原来你在啊”，尤尼露出复杂的表情，瞥了一眼埃梅尔后马上又移向别处，一边扫视周遭的环境，一边说道，“怎么了，和要杀人一样的表情。”

经过尤尼的提醒，埃梅尔才慢慢将自己的怒火压制了下去，然后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尤尼。”

“没什么，就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尤尼的视线辗转几次过后，才定格在恩雅的脸上，等他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后，放松的喘了口气，“什么啊，果然不是，那该死的梦，把我的眼睛都给整花了。”

埃梅尔回想起了那一晚，尤尼在看到恩雅的脸后将她看成了自己的母亲，想必今晚来这里一定是鼓起了勇气吧。

“该说的说完了吗，埃梅尔，我今晚烦躁的睡不着觉，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稍微陪我一下吧。”

埃梅尔马上给予尤尼肯定的答复，随后站起身，一边向后走，一边对恩雅说道：“只要你们不对我们产生敌对行为，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就在埃梅尔即将走出仓库时，恩雅叫住了他，最后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知道更多事情的话，去找到一个人，帝国的第二勇士‘裂颅’蒙特尔，他是唯一一个想要阻止我们的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愿意帮助你们的。”

“我明白了”，就在埃梅尔准备关闭仓库大门时，他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抓住仓库的门说道，“谢谢。”

离开仓库后，尤尼只是和埃梅尔并排走着，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默不言。

尤尼发现了埃梅尔的异样，也知道他今晚去找帝国人恩雅一定是询问这场战争的事情，就结果来看，埃梅尔得到的答复一定很难让他接受。

慢慢的，尤尼开始走在前面，领导着埃梅尔的轨迹，将他带去了不落要塞的城墙上。

季节已然入冬，寒风开始吹起，对帝国人来说无须衣物的温暖冬日却让尤尼不自觉裹紧了衣服，将头埋进上衣里，吐槽道：“啊，好冷，这该死的冬天怎么越来越冷了。”

埃梅尔仍然没有说话，他将两只手掌按在城墙上，支撑着他的身躯，眺望着无边的黑夜，寻找那漫漫长夜的一丁点灯火。

“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尤尼说道。

“她，恩雅说，都是因为神。”

尤尼叹了口气，说道：“我差不多也猜到是这样，你啊，生气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口中的神祇正好是你信仰的那个吧。”

“不是的，尤尼，虽然我成长在教会，也担任过神职人员的工作，但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的存在，因为‘如果他真的存在，那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呢’，我这么告诉自己。”

“那你是因为那些人的愚昧愤怒吗？只是因为信仰便展开屠杀…”

“他们是被人利用的，尤尼”，尤尼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埃梅尔讲述刚刚听到的事情，“恩雅形容他们的家乡，那是一个活不下去的地方，酷热季节时，春天种下的粮食会被灼烧殆尽，留下干涸的荒野，寒冬到来前，他们必须搭建起一个密不透风的庇护所，里面塞满可以持续烧三个月的木柴，皮肤不能和空气触碰，在一个寒冬，因为她的孩子都没有过冬的经验，所以不小心暴露在寒风里，等她把孩子拖回来时已经…

几乎所有帝国人都是这样的，能够安全活下来的孩子们一年比一年少，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就在这时，一个僧侣去到了他们的国度，然后开始蛊惑他们，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给他们灌输了现在的思想，鼓动他们发动了这场战争。”

“这就是真相吗”，尤尼砸了下嘴，“真无聊。”

“无聊？你说这是无聊吗”，埃梅尔转身朝着尤尼大吼道，“那么多人因为这件事死了！”

“所以才无聊啊，因为，他们的目的达成了啊，在这里他们活得多自在啊。”

埃梅尔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都死了都无所谓吗？”

“我的意思是，你太蠢了，难不成你没发现吗？那群家伙和我们差不多，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会学习，会察言观色，仓库里的那些摆放，应该是他们在之前观察过房间里的摆设学习到的，因为更能让我们感觉到亲切感，对于这么狡猾的家伙们，他们说几句话你就相信了？蠢不蠢啊，还是说，因为一直以来的战斗让你低估了他们，突然出现了一个亲切的帝国女人带着一群和你一样高的孩子，你就产生同情心了，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埃梅尔被怼的哑口无言，所有的愤怒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冷静下来的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尤尼的责备有理有据。

“在鲁鲁镇时，我杀完那个帝国人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给我的回答是感觉杀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仔细想想，我从很早起就开始杀人了，不论是比我高大的大个子，还是比我小的年轻人，总之，任何有可能危害到我的，我都会杀，一直以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直到现在才想去思考这件事，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杀人啊？该不会是潜意识里也觉得杀人是一件有趣的事吧，如果那样就太好了，我不用再去经受内心的谴责了。”

“我不知道，完全不能理解。”埃梅尔顿感双腿无力，依靠着墙壁坐了下去，嘴里嘟囔着。

“你很快就能理解了，因为都一样，帝国人一样，皇国人一样，他们一样，我们也一样。”

“和谁一样？你是说我们和帝国人一样，你在侮辱那些死去的人啊，尤尼。”

“谈不上侮辱，就是有感而发”，尤尼紧挨着埃梅尔慢慢坐了下去，手臂搭在埃梅尔的肩膀上，说道，“就感觉，人做的事不都一样吗？杀人，被杀，活着，死去，不都是一样的事情吗？帝国人来了，追着我们杀，帝国人之前，想要杀我的就是皇国人，我不想被杀，所以杀了他们，他们在杀死我们外出的青年时，会把他们的头挂在旗子上狂笑，把他们杀死，击退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呐喊，只有我沉默着，因为我完全不感觉那是该庆贺的事情，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人都是疯子，都是会因为杀人感到有意思的，疯子。”

“或许是这样吧，但…有的时候，杀人会有着意义上的差别，比如…比如…”，埃梅尔苦笑了两声，“完了，听你说完，感觉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变得龌龊了。”

“对吧，所以我才不想管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有意义的。“

“什么意义，你杀人有什么意义？”

埃梅尔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回复道：“不是为了杀死别人，是…我想为了反抗而活着。“

“所以你还要对他们抱有同情的想法吗？你的剑，在砍下他们的头时，会因为想到这件事而失力吗？”

“我好像…明白了”，埃梅尔深呼了一口气，“战争，还真是件无聊且枯燥的事情呢。“

“同感，啊~如果有酒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接着酒劲多骂你几句，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你还很年轻。”

“那你呢，尤尼，你应该早就厌倦这种生活了吧。”

“是啊，早就厌倦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我早就深陷在泥潭里，因为适应了泥潭所以不想离开，可…怎么出去呢？明明知道那泥潭上面什么都没有，却还要努力向上游才是最傻的，等到好不容易游到最上面，发现已经触到顶时，那才是真正绝望的事情呢。”

尤尼静默的看着无光的夜空，再次感叹道。

“战争也好，争斗也好，真的是件枯燥且无聊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