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落要塞战后（五）

“我们的家乡在海的另一边，那是一个孩子们无法活下去的地方。”

昏暗的小屋中，埃梅尔聆听着帝国女人恩雅的独白，讲述着海的另一边，一片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大陆上的情况。

从雾墙处离开，回到不落要塞后，埃梅尔先是去看望了昏迷的大卫和杜尔曼，两人的现状另埃梅尔无比自责，他在两人中间呆滞的坐了许久，然后身体不自觉的做出一个动作，那是曾在拉尔海姆的教堂时，神父教导过自己向神明表示忏悔的动作，究竟要持续这个动作到什么时候，埃梅尔早就忘了，因为这是他最讨厌的行为，但此刻却给他带去了内心的平静，不再去想任何事情，只祈祷着两人可以早日醒来。

离开大卫和杜尔曼所处的地方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但埃梅尔没有食欲，所以便没有响应士兵的邀请，一个人走向关押帝国人的仓库处。

路刚走到一半，埃梅尔便停了下来，他远远望到了布雷茨带着威尔、格兰芬和莫拉三人继续商讨着什么，在要塞内兜兜转转，埃梅尔猜测应该是关于不落要塞的重建和入冬后的各种事宜，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只要去询问尤尼便能得到最正确的答复，身为不落要塞的创建者，同时还是土生土长在这片地区的他，应该是最了解这里的存在，但现在尤尼的状态很差，布雷茨似乎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选择和尤尼接触，只能和威尔他们一起商量着对策，可是这片地区对他们来说，属实是有点陌生了。

‘那应该也很辛苦吧。’埃梅尔心里想着，接着朝几人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回来了，埃梅尔”，布雷茨第一个看到埃梅尔，先打了声招呼，“你和尤尼跑出去，也不告诉我们去干什么，这很不好。”

“和尤尼去北边探了探路。”

“去王国的事情吗，结果怎么样？”

埃梅尔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们明天准备再去一趟，所以这件事只能到时候再说了，你们呢，战斗后的善后怎么样了？”

“尸体和血迹基本都清理完毕了，正在商量什么时候动工修补城墙，要是帝国人趁现在打过来我们可就背水一战了，所以您能去问问尤尼吗？我们…你明白的。”

“我会尽快去问他的，那入冬后的各种准备已经完成了吗？雷鸣城和科尔索比亚那边应该来消息了吧。”

“这件事更难应对，涌进雷鸣城的流民太多了，皮格曼已经把流民分批送到了科尔索比亚，狼门镇和塔瑞利安，科尔索比亚和狼门镇分别派去了两千名士兵，和流民一起挤挤倒也容得开，糟糕的是塔瑞利安，那里有我们西征时剩下的士兵们，加上过两天会到的流民，把地窖捅开了都塞不下，所以我准备把多出来的士兵们派到这里来，多亏那些帝国人，现在这里大得很。”

“粮食和保暖物资的情况呢？”

“保暖的物资没问题，会和流民一起送到我们这里来，粮食的话…我说不好足不足够，皮格曼分别在科尔索比亚、狼门镇和塔瑞利安存下了四个月的粮食，所以不用担心，但送来不落要塞的只有两个月的，没办法，雷鸣城也快空了，今年秋天的收成不太好。”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和尤尼商量这些事的，毕竟他是最了解这片地区的人，粮食实在不够的话，可以去附近的山里打猎，这个冬天不是很难。”

然后，埃梅尔和布雷茨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分开了，告别他们后，埃梅尔接着朝着仓库走去。

在那天夜里发现的十几个帝国人全部都被安排在了仓库里，布雷茨在得知他们没有战斗意图后，姑且是给了他们保暖的被褥以及每日的两餐，食物采用了埃梅尔正常情况下进食的分量，每天到时间派士兵给他们送去。

剩余的帝国人中，有一名身高两米三的女性，名叫恩雅，除此之外都是帝国人的孩子，但即使是孩子，身高也在一米八至两米二之间，不清楚具体的年龄，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能长得多高多壮。

埃梅尔来到仓库前，和看守的四十名士兵打了招呼，顺便询问了一下情况。

看押的帝国人在这几天里都安静的在仓库里待着，除了那个叫恩雅的女性外，其他人没有任何异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好像根本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似的，没晚入睡的呼噜打得很响，而那个叫恩雅的女性曾多次想和看守的士兵交流，但都被士兵们的怒目打了回去。

“辛苦了，马上换班的时间就要到了，吃完晚饭后好好休息吧。”

埃梅尔慰问了一下士兵后，便打开仓库的大门，走了进去。

仓库的内部意外的十分干净，虽说为了看管他们，布雷茨命令将仓库内所有除杂草之外的东西全部拿走，但此刻，仓库内剩余的杂草都被堆积在了仓库的尽头处，地面上只剩灰尘和草屑，而布雷茨送来的保暖被褥都被规规整整的叠好放置在仓库入口处的一侧，另一侧则是帝国人吃饭用的桶和盛水的桶。

帝国人全部躺在杂草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两人一组互相对视着，好像他们仅凭眼睛就可以交流一样。

看到前来的人是那一晚见到过的埃梅尔时，恩雅直接从杂草上窜了起来，站直身子后的她使得埃梅尔只能仰视着，恩雅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走到埃梅尔身前时跪了下去。

“感谢您放过了我们。”

这意外的反差令埃梅尔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问些什么，只能暗暗震惊着周围的环境，这规整、礼貌的一切都很难让埃梅尔联想到前几天还在尸山血海中战斗的帝国人。

“先…坐起来吧。”一时间没有接受这反差的埃梅尔，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但恩雅并未直起身子，还是保持着跪地叩头的姿势，埃梅尔也只好再说了一遍。

这一次，恩雅直起了身子，但并没有抬起头，目光始终定格在地面上，这反而让埃梅尔舒服了一点，因为如果和她四目相对的话，他也不知道会在这个帝国人的眼里看到什么。

“先…不要…不要这样跪着了，搞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坐着吧”，恩雅照做，埃梅尔也在原地坐了下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埃梅尔才接着说道，“我记得你那晚说，你们的王说海的这边有更舒适的土地…你们也有王吗？”

“有的。”仅仅回答了两个字后，恩雅便沉默了。

埃梅尔本以为恩雅会顺着这个话题介绍起她的王，然后是她的国家，但当她说完两个字后便闭口不言，完全不像是要正经回答的样子，埃梅尔有些愤怒的问道：“你是要隐瞒什么吗？”

“不，不是”，恩雅瞬间慌张了起来，“我只是觉得你问什么，我回答什么这样更好，我…不，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和你们交流，这些”，恩雅指了指叠好的棉被，“是我们曾在这里看过的，以为你们会喜欢这样，所以才…”

“我懂了”，埃梅尔打断了恩雅的话，思考过后才接着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被子放在这里，是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害怕危险吗？”

“虽然我并不了解，但并不是这样，那个…你们称作的被子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皮毛吧，我们也曾在冬天用牦牛的皮毛保暖，但…这片土地上的冬天很温暖，我们不需要那些，你们不需要把这重要的东西浪费在我们身上。”

“重要的东西”，埃梅尔诧异的盯着恩雅，“为什么你会认为这对我们很重要？”

“因为你们在我们的眼里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似乎是因为谈到了母亲的话题，恩雅的面部表情慢慢放松下来，语气也更加温柔，“这片大地十分温柔，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甚至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就能简单的度过，也因为如此，我们的孩子才能在这里健康的成长，但在这片土地上成长的你们，哪怕是我们的孩子都无须忌惮的环境，对你们来说也应该难以忍受吧，你们娇小、脆弱、纤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中有侮辱的词汇，恩雅马上停住了嘴，埃梅尔也是马上发现恩雅在害怕，直接说道：“没关系，接着说吧。”

“我…我是想说…你们能允许我们活下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容忍了，并不需要在我们身上浪费这些东西，希望你们能活着度过这个冬天…”

反差的怪异感犹如绳索缠住埃梅尔的全身，束缚着他的所有想法，他再次感觉到整件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在解开这个谜题之前，自己必须先坚定住自己的想法。

“你是叫…恩雅对吧，我能用名字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

“恩雅，你一定见过吧，那被你们…帝国人所屠戮的战场，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死在帝国人的手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帝国人最开始发动这场战争时，我们甚至杀不死帝国人之中的一个人，只能被像踩死蚂蚁一样杀死。”

恩雅的身躯颤抖着，因为她的身形又高又壮，所以颤抖的幅度也十分剧烈。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他们的错，都是…那些家伙的错…如果不是他们，孩子们一定还有活下去的可能的。”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但那些死去的人，活下来、准备粉身碎骨的我们，连为什么要死都不知道，所以…能…告诉我吗？”

埃梅尔深呼一口气，准备去迎接那个铸造出这个地狱的真相。

“告诉我关于你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