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妲.尤尔科罗遗传了父亲尤尼.法鲁.尤尔科罗的一大堆缺点,单论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两人可谓是一模一样,尤其是两人都长了一张马脸,如果不是列妲因为遗传了母亲的眼睛和鼻子,当她在几年后知道自己脸上的雀斑无法去除时,一定会彻底避开镜子。
尤尼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可能是在青年时期,在他发现自己的容貌远比实际年龄苍老的那一刻,就开始刻意避开所有能反射自己容貌的东西,虽然身体依旧健壮,但那张不知道遗传了谁的脸令他在生理上感到厌恶,至于厌恶的原因,他至今也不知道。
十四岁以前的列妲基本是在重复十四岁以前的尤尼的生活,她性格强势,满口脏话,对学习知识丝毫不感兴趣,但当听到有人打架的消息时,她一定会急不可耐的赶过去,就算打架的人群已经平息,她还是要上去随便找个人踢上两脚,这样的她自然在打架上不落下风,女性身体的过早发育让不落要塞中的所有同龄少年都不敢与她交流,久而久之,她便因为性格遭到了同龄人的孤立,即使是作为首领尤尼的女儿。
在列妲意识到身边已经没有人愿意接近她时,正是十四岁的年纪,这个如同诅咒一样的数字困扰着父女两人,列妲不约而同的做起了尤尼这个年纪做过的事。
列妲不再主动冲入互殴的人群,而是选择远远地望着他们,等到纷争停息,再默默离开,她开始驻足于那些无人接近的角落,思考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高深问题,渐渐地,她开始认为争斗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在列妲意识到这件事后,她便开始经常性的溜出不落要塞,潜入要塞附近的山林中,爬上最高的山,攀上最高的树,坐在枝干上,一言不发的眺望远方。
这个时期的尤尼和列妲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段时期尤尼结识了谢拉尔.因斯坦,在同他的交流中拓宽了眼见和学识,在之后没有谢拉尔陪伴的时间中,研究和拓展学识填补了他所有空余的时间,并使他乐在其中。
然而在不久之后,尤尼便见证了科尔索比亚的屠城,他第一次见证了这世间的残酷,意识到想要生存便只能进行他所认为的愚蠢的争斗,紧接着,安兹.菲林率大军前来讨伐蛮族,在岌岌可危的现状中,首领尤尔科罗病逝了。
为了生存,尤尼不得以放弃了作为自己快乐源泉的研究。
当时的尤尼已经可以冷静地思考,用冷酷的目光观察每一个人,他高高在上的把所有的蛮族人看作一群不入眼的废物,以压倒性的实力击溃了每一个首领职位的争夺者后,作为蛮族的首领开启了漫长的战役。
战役结束后,尤尼尝试寻回以前的快乐源泉,但当他看到自己的研究小屋结满了蜘蛛网后,才明白自己再也寻不回当时的感觉了。
同年,尤尼迎娶了一家普通农户的女儿,并在次年诞下一女取名列妲,虽然姓氏此时已经能用尤尼代替,但尤尼还是坚持使用了尤尔科罗这个姓氏。
列妲的诞生并没有给尤尼带去什么,仿佛他的一切在见证到科尔索比亚的屠城后就已经注定,在鲜血之中领悟的道理变成了他的思想,无数的死亡让他在思考生命的意义之前,便固执地否定了生,因此,在列妲诞生后,尤尼的第一想法是自责。
可以说,尤尼从来不知道责任两个字的重量,无论是作为首领的责任还是父亲的责任,他是为了生存成为的首领,而成为父亲,只是效仿父母的举动罢了。
自责让尤尼不自觉的逃避着列妲,慢慢的,随着列妲长大,逃避变成了父亲对女儿单方面的冷暴力,逃避着无视和敷衍对于女儿幼年的伤害,想出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自己,借此来寻求一丝精神上的慰藉和谅解。
父亲和女儿第一次敞开心扉的交流,正是在列妲溜出不落要塞的那段时期,长辈的劝告无法动摇列妲,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找到尤尼前去劝说。
尤尼寻找列妲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仿佛是父女间的某种联结告诉了他列妲所在的地点,在那里,尤尼又见到了那棵树,比起在十四岁与谢拉尔.因斯坦的到来之间的空白期时,它显然又长高了几尺,枝叶又繁茂了几分。
尤尼并没有选择攀上树枝,而是在树下大喊道:“列妲,回去吧!”
列妲并没有动身的迹象,说道:“时间还早呢,尤尼,上来,陪我多坐一会儿吧。”
“我可没同意让你叫我名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尤尼的心情还是放松了下来。
“你不也天天叫爷爷的名字吗?”
“那是我,我是因为…”
“那我就和你一样的理由,你不愿意原谅爷爷,那我就因为爷爷的原因不原谅你,等你什么时候原谅了爷爷,我才会叫你爸爸。”
尤尼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手和脚也接触到了大树,在攀爬前,他朝上方喊道:“这种威胁可不够分量!”
“那也比没有任何方法要好的多,反正有一种,就先试试吧。”
“聪明,那就先这样叫着吧,反正我也不在乎。”
“你又这样”,列妲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回过神来,尤尼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目光也定格在了远方,列妲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温暖,脸上浮现出微笑,然后接着说道,“呐,尤尼,你这一生有在乎过什么吗?你不在乎妈妈,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城里的大家,你到底在乎什么呢?还是说只有你自己,那太可怜了。”
“小屁孩,下面的毛还没长齐就在这里和我讲大道理,我只知道没有饭吃,你,你妈,你口中的大家都会饿死,为了不让你们饿死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得不到你们的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要被你这么威胁可太亏了。”
“什么竭尽全力啊,你的话,什么都能做得到,妈妈害怕你,我可不怕,谁叫我们是父女呢?”
“好好好,被自己的女儿认定为万能的人可真不错”,似乎受到气氛的影响,尤尼不受控制的说道,“等到你死的那天就知道你的父亲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罢了。”
列妲顿感大事不妙,转头面向尤尼,恳求道:“爸,不要这么说,是我说错了,把你刚刚的话收回去,好吗?”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啊,你想想,尤尔科罗的死不就是一回事吗?如果我可以果断去寻找谢拉尔,而不是在他身前看着他死,他一定能活下来,还有你奶奶,我就不该让她去铁匠铺帮忙,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高温的铁块烫穿肚子了。”
尤尼的话语愈发的自责起来,令列妲也感觉到了悲伤,她用更温柔的话语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爸爸,不要责怪你自己了。”
尤尼似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摇头晃脑的回复道:“我没在责怪自己,和你说的一样,我只在乎我自己,如果你不提起来我才不会想起尤尔科罗,也不会因此想起你奶奶。”
列妲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无法挽回,又回想到了两人都听到的一个故事,那故事源于列妲的奶奶,尤尼的母亲,是两人幼时无数次聆听过的睡前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边缘的一处隐秘山间…”
“不用像你奶奶一样给我讲这个老掉牙的童话故事,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面对尤尼的厌烦,列妲没有停下来,接着讲述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边缘的一处隐秘山间,金发的利比欧迪乌斯诞生在碧蓝色的水池中,自他睁开眼睛起,便注定爱上这个世界,爱上世界上的一切,于是,为了保护他所爱的一切,拔出了唯有英雄才能拔出的剑。…”
“当你面临绝境,深陷绝望时,利比欧迪乌斯会为你驱散阴霾,带来新生的曙光,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仍能给你带去万丈光芒。”
尤尼的口中慢慢念道故事的开头,走马灯的回忆画面一一在他的眼前闪过,注视着自己经历的一切,他并没有任何留恋。
“我们小时候好像都不喜欢这个故事,等变成大人后,这故事在脑子里过千百遍都不嫌多”,一个个画面播放结束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白,尤尼深深叹了口气,向站在自己身旁,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列妲伸出了手,“走吧,我慢慢给你讲这个故事,用奶奶的口吻。”
列妲的身后向后退了一步,她摇摇头,说道:“不要再欺骗自己了,爸爸,你知道的,我没在那里,我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在帝国人攻击不落要塞时,我和妈妈偷偷逃了出去,然后,巨人就跟了上来。”
“我知道的,我也没想逃避这件事,所以现在我们两个就坐下来,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时间里聊到不耐烦吧”,突然,尤尼像是想到什么,转头面向列妲,问道,“难道,我又没死吗?”
列妲点了点头。
尤尼叹了生气,对自己没有死亡的事情感觉十分失望,直接低着坐了下去,闷闷不乐的吐槽道:“既然这里不是那群神职人员口中的天堂,你又不是来接我的天使,那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爱你,爸爸,挺肉麻的不是吗”,列妲慢慢跪坐在了尤尼的面前,温柔的表情像极了她的奶奶,随后又像是母亲的劝导一样,对尤尼说道,“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才难以接受,才会不愿去爱,过去成为了束缚你的诅咒,理智是你唯一能与之对抗的东西,但在对抗过程中,你很痛苦,无数次的想要通过死亡彻底了结这一切。”
“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又得接着活下去了,不过也挺好,在这里见到你应该就确定了,你果然是…”
列妲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我并不是,爸爸,从始至终,你都从未将我视作重要的人,你一直在逃避我,甚至否定我的存在,包括现在,你看到我只是因为你对自己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执念,你想要像英雄利比欧迪乌斯一样死去,但你却从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所以你利用了我,来完成你渴望在荣光中死去的愿望。”
“果然啊,我这人还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渣”,短暂的沉默过后,尤尼握紧了拳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在眼角流出来,他用拳头堵住了眼睛,不是为了止住泪水,而是为了不被列妲看到那双满是自责的眼睛,“恨我吧,列妲,恨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诅咒我不得好死也没关系,毕竟你这一生,过得就像笼子里的鸟一样。”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列妲的双手缓缓向尤尼的脸靠拢,拨去他那双堵住眼睛的拳头,最终定格在尤尼的脸颊两侧,“爸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重新爱上回忆中的我,心灵上的折磨一定会让你更加痛苦,所以,就算你只为了自己而活,我也一定会原谅你的,因为我爱你,只希望你能幸福的活着。”
“列妲…列妲”,尤尼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但自始至终,他从未抬起头正视女儿的脸,他把头埋进女儿的臂弯中,拥抱着她,哭诉着,乞求着她的原谅,“原谅我,我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不是不愿去爱你,但一想到我从未给你的人生带去任何幸福,我就无法原谅自己,明明我知道你会经历无止尽的痛苦,却还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可…仅仅是让你们活着,我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啊,呜啊…列妲…列妲…列妲!”
女儿的身影突然在尤尼的怀中消逝,他发了疯一样的朝四周大喊着列妲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列妲的声音。
“没关系的,爸爸,没关系的。”
“列妲——!”
尤尼大叫着,睁开了眼睛,地上流淌着的泥水灌进他的嘴里,他的视野满是黑红色,随即而来的是身体上难以忍受的剧痛,他一边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尤尼尝试着行动,但四肢好像被钳制住一样动弹不得,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好像压着什么重物,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家伙正牢牢压在自己的身上。
“埃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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