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慎王 第九章 联盟

未几，又有使者回禀：号室部那土古古酋长赞成联盟。

木尔哈齐喜上眉梢，止不住地拍手欢庆。

方才一日，安车骨部遣使来报：韦赫酋长赞成联盟，更邀诸部聚首天石山，以决起兵之事。

木尔哈齐大喜，乃使沓尔满留守营地，自领尼莽济、布地戈等往赴号室部。

天石山是为诸部圣山，地处乌水之西，虽不高峻，却也奇异。山腰下葳蕤葱茏，其上则是草木不生，内中岩石坚硬如铁，曾用以铸砮进献中原。山顶矗立着一座巨石，高约数人，周匝九人合抱，相传乃是从天所降，多喀霍神亦睡卧其中，故曰天石，此山由是得名。

速末部地处诸部南端，北去天石山路途遥远。

木尔哈齐遂纳尼莽济之言，往白山部借道暮陵水，继而顺流乘舟，北入乌水。

暮陵水，地处麻狐岭与暮陵山之间，乃是俾剌舅系辖地。

慕桓酋长作个顺水人情，乃命遣俾剌留守接应，自领幼子打不孙先行北上。

木尔哈齐一行赶到水畔，见俾剌正候在此处，身后水面上停泊着数十只大小木舟。

俾剌见了，赶忙上前致意。

木尔哈齐执手言道：“那日生变，只怪我防备不周，以致诸位惊扰。”

俾剌从容笑答：“宵小动乱，何足挂齿，酋长不必自责。”乃引众人登舟，一并北进。

二人同乘一舟，沿途话语投机，只叹相见恨晚。

船队转过暮陵山。

俾剌指着南岸山麓言道：“此处往东，乃我父辖地，平地可耕、南海产盐，为部落发祥之处。”

木尔哈齐抬眼望去：平原广袤无垠，农人耕种其间，夕阳之下，群鸟飞掠天空，好一派祥和景象。当下赞不绝口。

“可叹我父竟为妖女蛊惑，要将这大好河山传于竖子！”

俾剌说到此处，转而低声央求：“为今之计，只得仰仗酋长。”

木尔哈齐听罢一怔，不知何意。

“酋长首倡联盟，依照传统，当为大酋长，日后携诸部共击夫余。那时，俾剌情愿冲锋在前，以求树功扬名！”

“你想借此拉拢部落大人，压过打不孙一头？”木尔哈齐恍然大悟，颔首感叹：“若有此心，大事可期！”

俾剌劝道：“曩者战败，只因彼此猜忌。今朝联盟，酋长应拉拢哈突勒、韦赫，此二人刚毅耿直，可为依仗。至于我父与那土古古，私下必有图谋，酋长不可不防。”

木尔哈齐连连称是，心下却不以为意。

数日间，船队行抵天石山下。

韦赫酋长亲率长子左思昆赶来接迎。

寒暄已毕，一并赶赴营地。

慕桓酋长正与那土古古酋长低声谋划，眼见众人到来，乃招手大呼：“‘矮巨人’来也！”

木尔哈齐忙趣步致意，却见二人坐着回敬，乃心生厌恶，悻悻坐在一旁。

韦赫酋长命人端上酒肉，款待一行。

席间，慕桓酋长问道：“木尔哈齐酋长，此番你倡议联盟，莫非夫余有变？”

木尔哈齐强压怒火，颔首应道：“然也，牛加率大军南下，城栅守备空虚，只要我等并力出击，一战可破！”

那土古古酋长冷笑道：“城栅坚固，怎能轻易攻破？”

“纵是破了又能如何？”慕桓酋长追问：“待牛加大军归来，我等如何抵挡？”

木尔哈齐答道：“去年纳贡时，我曾进得城栅，眼见内中蓄满粮草，若一并焚毁，亡贼必无力再战。如此，诸部尽可安守山林，也免了许多贡赋。”

那土古古酋长放声大笑，拍着额头问道：“木尔哈齐酋长，你初登大位，不识其中厉害。贡赋本是部民之事，与大人无干，若为此大开杀伐，闹得交易阻断，美酒、粮谷从何而来？一旦乱将起来，如何平息？”

“木尔哈齐酋长，若无周密谋划，切不可贸然起事。秦蛟之事，殷鉴不远。”

慕桓酋长从旁附和。

“两位酋长所虑极是。”

木尔哈齐嘴上说着，心下却骂了数遭，又道：“如蒙抬举，我愿作大酋长，统领征战，他日乱将起来，尽可斩我人头谢罪！”

“后生可畏！”

那土古古酋长笑着与慕桓酋长交换眼色，旋即敛容言道：“木尔哈齐酋长既有此心，我等老朽复有何言，但有驱驰处，只管开口！”

慕桓酋长点头称是，又问韦赫酋长：“安车骨部是何态度？”

“三位酋长既已赞成，我岂敢置身事外，姑且在此宴饮，待哈突勒酋长一到，便在天石山下会盟！”

慕桓酋长抚掌称是，笑道：“哈突勒酋长终日嚷着复仇，今有木尔哈齐酋长运筹谋划，到是遂了心意！”

木尔哈齐闻言，冷面陪笑一回。

果如其言，哈突勒酋长一到，顾不得宴饮休憩，当即嚷着会盟。

韦赫酋长乃邀众人移步天石山下，燃起熊熊篝火，宰猪祭神，使大萨满主持会盟。

众人面山而立，五个酋长列于最前。

木尔哈齐以猪血涂面，大呼：“夫余欺压诸部数百年，侵我土地、掠我人口、夺我财货，恶行擢发难数，必欲亡我而后快，与其坐以待毙，莫如大张挞伐、一决雌雄！今有安车骨、白山、伯咄、号室、速末五部在此会盟，起兵共击夫余。盼众神庇护我等荡平贼巢、谋得自立！”

“安车骨部入盟。”

“白山部入盟。”

“伯咄部入盟！”

“号室部入盟。”

四位酋长答毕，依次往脸上涂抹猪血，尔后共推木尔哈齐为大酋长。

大萨满抓起木尔哈齐右臂，面朝众人高呼：“盟约既定，木尔哈齐是为联盟大酋长，神佑肃慎！”

“肃慎！”

“肃慎！”

“肃慎！”

众人高举双臂，连呼三声。

盟誓已毕，哈突勒酋长高声催促：“首战如何打来，大酋长速作谋划！”

木尔哈齐早将尼莽济构划记在心里，乃从容答道：“雨季将至，我等先渡速末水，潜于北岸白石岭内。雨季时突袭城栅，夺其财货粮草，尔后屯守白石岭。那时河水暴涨，亡贼纵有大军回援，急切间也难渡河，只得与我在岸北对峙。时日一久，亡贼无粮，唯有议和。”

慕桓酋长听罢，眯着眼睛不发一言。

那土古古酋长见状，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

“速战速决，合我心意！”韦赫酋长颔首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哈突勒酋长抓挠着光秃秃的头顶，歪着脑袋略作思忖，叹道：“谋划虽好，只是杀不得许多贼子，如何报我血海深仇！”

木尔哈齐道：“亡贼强盛，我等不可力敌，唯有智取。先谋求自立、休养生息，假以时日，再与他一较高低！”

哈突勒酋长答应一声，摆手道：“罢了，依你所言，自立再说！”

木尔哈齐暗喜，又说与慕桓酋长等人：“诸位既无异议，便可召集部民，配发铁镞，我在速末水南等候诸位。”

几人应允。

当夜，众人尽兴欢饮。

次日，木尔哈齐仍与俾剌结伴南归。

至暮陵水谷地，木尔哈齐先行登岸。

俾剌追下木舟，执手叮嘱：“他日若得便利，酋长莫忘了嘱托之事。”

木尔哈齐满口称是，笑道：“征战之时，还望大人为我分忧。”

“酋长不负俾剌，俾剌必不负酋长！”

木尔哈齐高声答道：“好，我便在天门岭等候，盼着与你勠力杀贼！”

说罢，二人挥手道别。

回得营地，木尔哈齐通告联盟之事，又将铁器分发各族，传令赶制铁镞，等候调令。

孰料春雨早来，连降数日，速末水由是升涨。

哈突勒酋长屡屡催战。

木尔哈齐擂响大鼓，传令各族北岭集结。

临行，渥尔后劝道：“破奚氏族肩负卫戍重任，不可轻出。”

“破奚乃速末大族，其若不战，势力差得多少？”木尔哈齐拂手怒喝：“叫沓尔满务必来战！”

渥尔后骂道：“哪个似你这般负心！妻女皆在营地，竟敢弃之不顾，倘有贼子袭扰，我等妇孺依仗谁来？”

木尔哈齐吃她一通数落，又不敢发作，唯有应允，尔后提着骨甲、长弓，领上三五侍卫赶奔北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