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稿 第七章 洄游罗汉

临渊楼背靠鱼尾峰，面朝仙女湖是嵛池镇第一大酒楼。

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正淅淅沥沥的清洗着漫山遍野血一样鲜红的枫叶，杜樊川若是看见这般景色怕是车轱辘都要卸了，坐下来好好欣赏欣赏不可。

可惜了临窗雅座上坐着的是大嘴鲶、过山鲫和清道夫三个俗不可耐的粗人，对他们来说窗外沐浴在秋雨中的红叶、雾气缭绕的仙女湖，远不如美人、金锭更有吸引力。

桌上摆着德诚和尚钓鱼回来喝剩下的酒、刘玄德为迅雷所惊掉在地上的竹筷、三盘虞娘娘羽化前爱吃的时鲜小菜、一碗羡鱼羹，三人一番推让过后便不再客气，一番风卷残云过后长长地得打了个饱嗝。

清道夫抹了抹嘴看着大嘴鲶说道：“听说前些日子，鲶兄父子二人把本镇首富嵛家翻了个底儿朝天，想必发了大财了吧，啊？哈哈哈……”

“嵛家何等富贵，鲶兄父子胆色过人这一手来的确实漂亮。”过山鲫跟着说道。

大嘴鲶呵呵一笑拱手道：“哪有的事，原本某家跟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可这瑜家虽名声在外却只是个银样镴枪头，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过弄了些散碎银和两婆娘首饰罢了。”

“眼下看来世道将乱，想想看从元皇帝银龙的无主元年至今已太平了近九年，所谓合久必分，纷乱已经是天下大势，在座的二位都堪称当世英雄，咱们联合起来招兵买马谁富抢谁，搅他个天翻地覆岂不痛快！”清道夫喝了口酒借着酒劲儿激发的豪气说道。

“说的有理，今日咱们不妨学下刘关张结拜为兄弟，以后一起打家劫舍，大口酒大块肉按称分金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不痛快！”过山鲫附和道。

大嘴鲶想了想哈哈一笑说道：“好，就这么办！小二！拿香炉来！”

“既是结拜当报下年龄，咱们好有长幼所循，小弟今年三十二岁。”过山鲫说道。

“俺这把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痴长了你两岁今年三十四岁。”清道夫接着说道。

过山鲫一听心中一阵诧异琢磨着他怎么少报了几岁，他在怕什么呢？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出头的椽子先烂原来他是想把大嘴鲶当挡箭牌。

“这么一来某家倒是要做你们的大哥了，哈哈……”大嘴鲶笑道。

“几位爷，香炉来咯……”店小二捧着临时从财神爷像前借来的香炉，嘴里吆喝着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

三人插上香便要结拜。

“可笑，可笑，时无英雄，几个竖子也妄想成名……”屏风后的另一雅座传来一阵讪笑。

清道夫赶上前去一脚踹翻了屏风，原来是个一袭红色僧衣正在喝茶的和尚，一把抓住衣领便拽了起来举着拳头怒道：“好个欠揍的秃驴！”

那和尚神色不变，拨开清道夫的拳头朗声道：“当此风云际会之时，建功立业之世，三位所思所想的算什么事儿，盗财无非小人，盗世！方为豪杰！”

和尚的话让三人心中一颤，不约而同的联想到那个君临天下的场景。

大嘴鲶走过来审视着面前的和尚，只见他一双空洞无神的三角眼衬得气色恍如病虎，可那一袭无风鼓荡的血色僧衣下分明是掩饰不住的杀气，他料定这和尚必不是寻常人物，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敢问大师法名？”

“不敢，洒家自号洄游罗汉。”和尚双手合十躬身还了一礼，禅宗和尚的习惯是把地名放在法号前面，罗汉是本是果位，被他用作法名，他来自洄游所以自称洄游罗汉。

“大师既对我兄弟三人所想的事情不屑一顾，必有良法赐教吧。”

“哪……”

“慢着！和尚！俺们都是在刀刃上舔食儿吃的！你几句空话便要上来说教，你凭什么！”洄游罗汉一个字刚说出口便被过山鲫打断了。

“三位都是在刀刃上舔食儿是吗？”洄游罗汉嘿嘿冷笑一声接着喊道：“小二！拿三把刀来！”

片刻间，店小二便从后厨用托盘端了三把厨子做羡鱼羹用的剔骨刀来，那剔骨刀宽不足一寸，长约五寸闪着淡蓝色的寒光，显然锋利无比。

洄游罗汉拿起一把，看着过山鲫扬起手来一刀便捅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过山鲫还以为他要动手，本能的向后一闪，却不料他把刀扎在了自己身上。

在过山鲫诧异的目光中，洄游罗汉面不改色的拿起第二把刀，看着清道夫扬手又是一刀插在离第一把刀不过寸余的地方，他伸向第三把刀的手平稳自然，让人想起守着庙门的护法大神。

“慢！某家相信你……”

大口鲶的话音未落，洄游罗汉的第三把刀便已插在了身上。

那店小二哪里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景，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道：“客……客……客官……我……我去……去请大……大夫……”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洄游罗汉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人问道。

“可以，请坐。”若不是从洄游罗汉身上流下来的血掉在地上，滴叭滴叭的落地有声，清道夫会以为那三把刀是扎在别人身上的，对自己尚且这般心狠手辣，对别人就不必说了，这么个狠角色他怎能不敬服。

“现如今这世道就像是快要出锅的菜，不过要想下筷子，还需洒家这包料入入味才行。”洄游罗汉从怀里摸出一白一黑两包药粉放在桌上接着说道：“这包黑色的是毒药，在这鱼尾峰上支起一口锅，续上水把药粉放入其中煮上三天，药性会随着水汽弥漫至方圆百里，这包白色的是解药你三人提前服下。”

过山鲫看了看清道夫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二人心照不宣一起看向大口鲶。

大口鲶见二人看着自己心道这两个狗东西倒是精明，也罢这和尚怕不是姚广孝、刘秉忠式的人物，既然选了我们弟兄三个来辅佐，必然没有兜这么大圈子来加害我等的道理。

这大嘴鲶书不曾读过，坊间话本却听了不少，这个时候居然能活学活用，倒也有几分枭雄的味道。

“好！谢大师赐药！”大口鲶拿过那包解药倒了三分之一在酒里一饮而尽。

“在煮药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你们三个马上派人出去挨家挨户搜寻铁器，把所有的铁器集中在一起，全部熔了，准备锻造成武器。”洄游罗汉点了点头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大口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