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稿 第十章 情字攸关

俞从时眼前一花便不见了罗非的身影，只剩下归真宝鉴悬浮在空中，他想上前查看可那宝鉴突然发出的绿色光芒极为刺眼，让他无法直视。

罗非站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湖水前面，周围满是连自小长在乡野间的他都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不远处站着一位背对着自己身着素衣的女子。

“罗非，你终于来了，不必惊慌，你正处在归真宝鉴之内，此地名为镜花水月。”那女子转过身来说道。

“虞……虞娘娘……”罗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久后人间便要遭逢劫难，你眼前的这个湖名为灌愁，灌愁湖中有一黑一白两条鱼，这一阴一阳两条鱼系天地造化于一身，为正邪之根本，你需要将白色的玉龙鲤钓出来，将它放入我的庙中，届时我自会告知你解救之法。”虞娘娘淡然道。

“可，可我怎么钓它上来呢，这玉龙鲤即非凡物，它定然不是以凡间渔人惯用的法子便能钓得到的吧。”罗非问道。

“无需鱼钩，只要寻到爱而不得，满心哀怨的女子，借她三十六根头发搓成鱼线，伐一根泪迹斑斑的湘妃竹做杆，摘红彤彤的相思豆为饵，这三种东西都是天下间至情至性之物，有了它们你便可将以情种为食的玉龙鲤钓上岸来。”

虞娘娘从袖中掏出一副网交给听得一脸茫然的罗非接着说道：“这玉龙鲤为天地造化所生平衡阴阳之所用，能够变化万千即便钓上岸来也极难控制，这网为月下老人以天下痴男怨女的发丝织成的情网，你用这网罩住它便可防止它再生出变化来。”

罗非从归真宝鉴出来后便把自己在镜花水月中的见闻告诉了俞从时。

“这湘妃竹，相思豆找起来倒是容易，可是这爱而不得的哀怨女子却是可遇不可求。”俞从时愁道。

“我们分头行事，你去找湘妃竹和相思豆，我去寻那哀怨女子。”罗非想了想说道。

两天以后，湘妃竹、相思豆都先后被俞从时和小麦穗儿给找回来了，可罗非这边虽日日不着家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俞从时坐在桌前沉思着，小麦穗儿在厨房和房间打着来回准备晚饭，正要出去端最后一道菜时迎面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罗非。

“罗少爷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吗？”小麦穗儿问道。

“怨女的消息一点儿没有，可我遇见一幢怪事，全镇的人几乎都得了怪病，脸上身上长满了瘙痒的白斑，大街上的人都像牲口似的在墙上树上蹭来蹭去的。”罗非答道。

“居然有这样的事，真是奇怪，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让人摸不着头脑怪事。”俞从时叹道。

“虞娘娘曾说人间将遭劫难，想来说的便是这件事了。”罗非说道。

临渊阁内的掌柜、伙计和客人都被身上的白癣引发的瘙痒给折磨的坐立不安，唯独坐在二楼雅间的大嘴鲶父子和过山鲫鱼、清道夫四人因为提前服了洄游罗汉的解药，所以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

他们四人本来约了洄游罗汉午时来这里饮酒商讨下一步行动的，可过山鲫却又将三人提前半个时辰聚在了一起。

“三弟，你刻意提前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大嘴鲶问道。

“这搜寻铁器、煮药的事进展的都挺顺利，那洄游罗汉的确有些本事，可大哥就不怕将来咱弟兄三人拼死一搏到头来却给和尚做了嫁衣吗？”

“嗯，三弟说的有道理，这和尚城府颇深且绝非善类，又不似你我兄弟般知根知底，只怕早晚是个祸患。”清道夫点头说道。

“这个……”大嘴鲶虽不大认同他们的话，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那依二位叔叔的意思呢？”趴地虎眼睛一转问道。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即便没有他我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依我看莫不如趁早绝了后患。”过山鲫把手在脖子上一划说道。

“当日你我也看到了，这和尚连插自己三刀都不带眨眼的，要杀他怕不是那么容易，还是从长计议吧。”大嘴鲶说道。

“大哥放心，我来时便挑了五个身手了得的弟兄此刻正持着快刀利斧埋伏在四周，待那和尚一来我摔杯为号，他们一拥而上和尚再大的本事也得被砍成肉泥。”过山鲫信誓旦旦的说道。

“既然你什么都安排好了，那还跟我们商量什么。”大嘴鲶不悦道。

过山鲫心想糟了，这下虽说能除掉野和尚怕可也惊动了清道夫和大嘴鲶，他二人今后有了防备想对付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事实如他所料，清道夫和大嘴鲶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在想好你个过山鲫今天能这么对付洄游罗汉，难保他日就不会对付我，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三人各怀鬼胎，雅间里的气氛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大嘴鲶素来莽撞，可在如何对待洄游罗汉这件事上却表现出异常的谨慎小心，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过山鲫约他们提前来这里准备埋伏，可洄游罗汉却比他们来的更早。

洄游罗汉自一开始便明白这几个人绝非易与之辈，昨日收到过山鲫的请帖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于是他一早便悄悄的向掌柜的要了过山鲫预定好的雅间隔壁的那个小包间，他想看看这各怀鬼胎的三兄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他听到过山鲫说埋伏了刀斧手准备杀了自己的时候叹了口气，心中好一阵失落，这弟兄三个心胸狭隘且目光短浅丝毫不值得辅佐，只可惜了自己满腹机谋却毫无施展的余地，他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了。

临渊阁的伙计端着饭菜走向过山鲫预定的雅间时被个一脸落魄表情的和尚撞了一下，幸好他反应敏捷才保住了托盘上酒菜，心道好险差点这要是搞砸了自己一个月的工钱也赔不起，他并不知道那和尚只在刹那间便已在饭菜中动了手脚。

菜都凉透了，午时也早已过去，可前来回报的暗哨却说未见和尚踪影，四人八只眼睛瞅来瞅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顿感不妙，莫非这洄游罗汉真有通天彻地未卜先知的能耐么，若不是提前知晓了他们的计划又怎么会既不赴约也没任何消息传来呢？

杀人夺取剩余的解药，用解药控制镇上病人的计划落空了。

他们即不好互相埋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灌了几杯闷酒便要不欢而散，走到门口时却被那倒霉的掌柜给拦下了，那掌柜的一边搔痒一边乐呵呵的说道：“几位客官，酒菜可还满意，怎如此匆忙，会了帐再走如何？”

大嘴鲶正生着闷气，被他一拦登时便要发作。

趴地虎冷笑道：“是该算算账才对。”

那掌柜的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关照，一共……啊……”数目尚未说完他便被趴地虎迎面一刀砍翻在地。

“爹，这临渊阁背山面水易守难攻，索性占了它作为营寨如何？”趴地虎在掌柜的尸体上擦了擦刀说道。

“嗯，这主意甚好。”大嘴鲶点了点头说道。

洄游罗汉回到住处便开始着手配制解药，他原本计划着靠解药获取人们的追随，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便也没必要连累他们再受瘙痒的折磨了。

他将配制好的解药放入锅中，看着饱含药性的水汽升腾在半空中飘散开来，他从灶台中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着的柴禾往身后一抛，那茅屋见火便着，他仰天大笑跌跌撞撞的从院中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结束了，都结束了……”

自此世间便少了个嗜血好杀的狂野谋士，朱泾、松江的交汇处多了个一半哭一半笑两种表情挤在一张脸上，持着钓竿的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