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万里 第十二章 初露锋芒

三天前，穆都城将举行歌舞百戏盛会的消息传出，老百姓们激动不已，纷纷奔走相告，消息很快传遍乡野。

歌舞百戏盛会一般只在重大的日子才举行，上一次还是迁都的时候。歌舞百戏盛会包含：找鼎、寻橦、吞刀、吐火等各种杂技幻术，还有装扮人物的乐舞，装扮动物的“鱼龙曼延”及带有简单故事的“东海黄公”等，内容丰富多彩，表演声情并茂，常常使欣赏的人有亲临其境、亲闻其声的感觉，因此深受百姓的喜爱。

十几年前，大颜迁都穆都，举办盛会，一是庆祝，二是祈福。当年绘声绘色的表演以及那种举城欢庆，人潮如流的场面，至今穆都百姓还津津乐道，许多年龄大一点的人，甚至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看一次那样的盛会。但是举办这样的盛会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况且参与的人太多还特别容易出现安全问题；加上这些年两国对峙，战争一触即发，万一童鹿国突袭，后果难以想象。所以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组织举办过。

皇帝提出举办此次盛会，一开始阻挠甚多，但是皇帝决心很大，最终冲破阻挠，敲定此事。把时间定在皇后生辰这一天，除了昭示对皇后的宠爱，还有更多更重要的考虑。皇帝对此次盛会极为看重，所以将此事交给两位肱骨大臣。文国公庄寿年负责组织歌舞百戏盛会，而全城的安保工作自然就落在了镇国公穆远道身上。两位大臣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布置筹谋了。

老百姓们能为观看这样的盛会激动不已，五月十八日，整个穆都都沉浸在一种欢乐之中。整个穆都城早早就醒来了，打扫街道、清理垃圾、布置场地，小摊小贩们也忙着寻找摊位，早早就摆出了自己的商品。

许多百姓从远处而来，昨夜便在客栈住下，穆都所有酒肆、客店全部住满。连赌坊、妓院都是人满为患，许多没有住处的人，甚至在街上过了一晚。

卯时，栖凤宫里已经齐集了皇帝圈定准许入宫的公主、王妃以及二品官员以上家庭的夫人、公子、小姐，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入宫，大家都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宫殿，想象着这宫殿的主人会是怎样的雍容华贵，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只在见到熟人时小声打个招呼，或者眼神交流一下。穆晴岚、穆晴柔、穆晴悦三姐妹站在一起，晴柔环视四周，心里满是向往，暗暗决定，要好好表现。穆情悦也在四川打量，想看看她相见的人是否也在被邀请行列。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晴悦心下一喜，只觉得自己脸有点发烫，低头看着地面。穆晴岚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堂，心里不住的感叹：原来现实中的皇宫比电视里更加富丽堂皇，今日得见，真是长见识了。

寅时五刻，各宫嫔妃到栖凤宫给皇后请安，送上祝福和礼物。随后，皇后带领着各妃嫔到皇太后、皇帝前行礼，直到辰时方才回到栖凤宫。

“皇后娘娘驾到！”一名太监的声音传来，栖凤宫中人员全体下跪低头，静静等待皇后娘娘入座。

穆晴岚微微抬头，偷瞄这位后宫中最具权势的女人。只见她身穿红色拖地长袍，袍上绣着栩栩如生、展翅腾飞的凤凰，挽着朝阳髻，戴着镶宝石双层百花栖凤鎏金白玉冠，发髻上插着凤涎流苏金步摇，两鬓斜插牡丹珠花簪，彩秀辉煌、华贵端庄。在众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向凤椅，稳稳坐下。只听司礼太监大声喊到：各位家眷给皇后娘娘贺寿，跪，呼！

众人大呼：“恭贺皇后娘娘华诞之喜！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双手伸出，做出起来的姿势，说到：“诸位请起！”

众人起身，却也不敢抬头看皇后，低头侍立！唯有穆晴岚抬头挺胸，打量着凤椅上的皇后，坐姿优雅，举止端庄，笑容温和，见之可亲。晴岚心里竟生出一丝亲近的感觉。

“在座的哪位是镇国公家的小姐？”皇后开口问道

穆晴柔、穆晴岚、穆晴悦三人行礼答到：“穆家三姐妹拜见皇后娘娘！”

“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晴岚，你今日为何遮面？”皇后盯着晴岚，疑惑的问道

“回娘娘得话，晴岚妹妹前几日吃东西中毒，面部长了许多疙瘩，怕惊了大家，所以……”穆晴柔回答道

皇后未说话，只是盯着晴岚看，晴岚急忙说到：“回娘娘，我家姐所言属实，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我可以摘下此纱巾。”

穆晴柔笑容僵住，尴尬的低下了头。心里却更加怨恨穆晴岚。

皇后娘娘起身，来到穆晴岚身前，将她扶起。说到：“好孩子，委屈你了！”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无妨！晚宴结束后，我让宫里最好的太医为你诊治，不必担心。”说完，皇后娘娘看向众人，“这事大家也不必再提。”

“谢娘娘！”晴岚本来很想摘下面纱让大家看看她这丑模样，没想到皇后竟会维护她，想到此，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温暖。

看着皇后娘娘对穆晴岚如此慈爱，穆晴柔心里更不是滋味。一旁的庄博言更是恨得牙痒痒。

随后，在司礼太监的组织下，众人纷纷献上礼物，结束后，已到巳时。司礼太监大声喊道：“移步流云殿！”

众人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流云殿，只见流云殿宽阔明亮，殿内已经布置好案几。众人根据宫女的指引来到自己的位置站定。穆晴岚腿都快站断了，很想坐下去歇息，但是瞥见别人都没坐，自己也不敢坐下去，只能忍着。

随后，在宫女得带领皇贵妃、贵妃、妃嫔等人鱼贯而入，到更靠前的位置旁站定。最后，在太监得带领下，太子、皇子、二品以上官员十余人进殿站定。穆晴岚看着父亲走到最前排面东的位置站定，其下是文国公庄寿年，再往下才是太子。其余人往下分成两队，分别相对而站。穆晴岚纳闷，难道有贵客，不然父亲对面的三个案几怎会空着呢？正在晴岚思索之际，皇帝牵着皇后的手从屏风后走出，缓缓落座，司礼太监引所有人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行礼结束，全体落座。

皇帝开口说到：“众爱卿，今天是皇后生日，是诞辰的大喜日子，皇后娘娘跟随朕19年，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是朕的贤内助，对皇子们甚是慈爱，是位好母亲。今天皇后娘娘高兴，我也非常高兴。不过，今日前来祝寿的除了在座爱卿，还有三位远客。司礼监宣三国来使……”

司礼监大声喊道：“宣童鹿国使者、丹台国使者、东莱国使者觐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殿门。只见走进一位穿一身黑色箭袖长衫的年轻男子，此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双眼目视前方，步履平缓，虽不言语，却自带威仪。身后紧跟两人，一人须发花白，像个儒生；另一人侍卫打扮双手端着进献礼品。

“童鹿国使者孙世周拜见大颜国皇帝、皇后！童鹿国皇帝敬祝大颜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祝大颜皇后永葆青春，千岁平安！”然后转身向侍卫说到，“奉上礼物！”说完，孙世周向皇帝、皇后行礼。其余两国使者上前行礼，并作了自我介绍后，各自献上礼物，然后落座。

宫廷乐队引领歌舞表演，一曲结束，司礼太监高声喊道：“酒来”宫女鱼贯而入，将酒端上几案，皇帝举起酒杯，群臣及使者向皇帝和皇后敬酒，并高呼祝词。如此三轮后，宫女们又开始上菜，大家开始吃主食。吃完后，将案台撤下，布置新的，再次上酒和点心、水果。这时太子起身说到：“启禀父皇、母后，今日母后生辰，现场光有美酒，歌舞似乎少了一点雅兴。”

“哦？太子有何想法呢？”皇帝兴致勃勃的问道

“父皇，我看今日来参加母后生辰的才子佳人颇多，不如让他们现场赋诗如何？正好内阁大学士尚大人在此，可以做评委。”太子说到，

“皇儿，想法甚好，不过我们娱乐为主。”皇后听完说到，

“母后放心，大家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一炷香后将各自诗稿交给尚大人，大人选出前三名诗稿，展示就行。”太子说道

“好，就按太子说的办。今日到场的年轻后生，都出自名门，正好让我们见识一下各位的才学。”皇帝高兴的说到

很快慕晴岚他们的案台上摆放好了笔墨和纸。太子说了一声：“开始！”所有年轻男女个个提笔，唯有穆晴岚坐着不动，穆远道偏头看了一眼晴岚，晴岚正呆坐着，并未动笔，他知道晴岚向来不学这些，写不出来也正常，想到此他收回眼光。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晴岚提笔随意写了几句。宫女们过来将诗稿都收了，呈给尚文渊。尚文渊将诗稿认真阅览了一遍，最后留下三首，呈给皇帝。

在座的人个个屏息凝神、紧张的双手冒汗，唯有穆晴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独自饮酒。皇帝看完后两眼放光，哈哈大笑说到：“各有千秋，念！”说完将诗稿交给司礼太监，太监双手接过诗稿，走到一旁，面对大家，大声念到。

五律

庄博宇

掌心三寸线，眼底百年愁。

浩荡山川搏，冥蒙天霭流。

凭栏悲逐浪，负卷独怀鸥。

桂落如微雨，无声滴老秋。

水调歌头

庄博言

冷岱浮烟海，夜雨肃清秋。几窗新画谁笔？无语但凝眸。总是寻常景致，恰遇偷闲看客，物我两温柔。欲睹烂柯局，纵似一浮游。

老茶暖，旧萧涩，墨痕幽。正寻松鼠，又见丹桂隐枝头。尝慨花香泥臭，今觉道宽心窄，徒惹老庄羞。云蔽知天在，星汉棹轻舟。

临江仙·桃花

穆晴柔

君问浮生几许，我观此刻花开。

凭人言喜或言哀。

岫云澄倦目，淑景入诗怀。

乐隐孤村野涧，能居闹市繁街。

春烟浓淡客随来。

心同霞蔚近，何惧立尘埃。

每念完一首，在座的人都品评赞扬一番。诗词未被评为前三甲的青年们，听罢叹服。

唯有穆晴岚对这一切嗤之以鼻，尤其是穆晴柔那首，明明偷的，她竟然洋洋得意！这时童鹿国使者缓缓站起，说到：“大颜国向来以文明昌盛为傲，我童鹿国早想向大颜讨教讨教。今日正好，在座有大颜国青年才俊、有大颜国最博学的内阁大学士，还请不吝赐教！先生，您先来！

老人走上前来，微微行礼后说到：“老朽有词一首，请大家品鉴！”说罢，大声朗诵道：

西江月·连泽

又值仲秋时节，泸峰银杏金黄。邛池波影看斜阳。但觉意闲神旷。

半世征途苍莽，曾经往事遥望。江湖梦里马蹄狂。醉卧连泽城上。

朗诵完毕，大家都沉默了，连泽乃是大颜旧都，如今童鹿占领，词中“半世征途、曾经往事、醉卧连泽”像是一柄柄利剑，刺进大颜君臣的心脏。况且此词气度不凡，大有攻城略地的豪迈气概！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穆远道都气的脸色铁青。穆晴岚见大家都不敢吱声，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童鹿国使者见众人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陛下，若是在座没有人可以写出比这更好的，那就是我童鹿更胜一筹啦！以后童鹿国才是文明昌盛的国度，如今大颜文、武都敌不过我童鹿国，那大颜是到了需向我童鹿称臣的时候啦。”

“慢着，说这话为时尚早了吧！孙行者！”穆晴岚响亮的声音，像一声惊雷，响彻流云殿。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面带纱巾的女子，缓缓站起，眼神冰冷犀利！可是原本满含期待的眼神顿时被失望取而代之。穆都有几人不知，穆远道二女儿穆晴岚琴棋书画一无所知。

“岚儿，不得莽撞！”穆远道焦急的看着女儿，说到

“父亲，信我！”晴岚满眼期待且眼神坚定的看着穆远道

穆远道看了看女儿，不再多说。他转身向皇帝行礼说到：“陛下，这是老臣之女，穆晴岚，年轻气盛，若是有不妥的，请陛下看在她年少无知又满腔爱国情怀上，勿要责怪！”

“我大颜有此等襟怀的女子，是幸事，不责怪！孩子，你吟来！”皇帝说到

晴岚沉吟半晌，心里想到：岳大将军，对不住啦！今日借你的词一用。

一旁的太子心里想到：原以为，今天有外使在，不打算拿你开刀，不曾想你竟自己找上门来，在座无一人敢接招，你却自己要赴死。别怪本太子无情咯！心里想着，看向庄博言，两人会心一笑。穆晴柔悄悄看向太子，却发现太子正看着庄博言，心下醋意大发。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晴岚音色极好，朗诵完毕，众人还沉浸其中，虽然大家不太能理解什么是“靖康耻、匈奴”但是被诗中爱国之心、报国之情深深触动。纷纷被这女子的胸襟和才情折服。

太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晴岚。

庄博言不敢相信的说到：“这不可能！她刚才的诗还没进前三名，怎会写出这等磅礴之诗？定是抄袭！”

“胡闹！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从未读到过这首词，她从哪里抄袭？”文国公大声呵斥庄博言到。

庄博言被她父亲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愤愤低头不语。

“此诗确实从未听过，没有抄袭的可能！穆二小姐，老臣佩服！”内阁大学士尚文渊说到。能得内阁大学士如此夸赞，真是羡煞旁人了。

“穆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孙世周大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