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之死 恶犬之死

凌晨一点，塞德莱尔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不能入睡。他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望着皎洁的月光，“这实在太糟糕了。”他想。

月光洒在塞德莱尔床上，给他带来了一丝困意。也不知睡了几时，塞德莱尔醒了过来，用手拽了拽被子，惺忪的双眼看到的是一个黑色毛茸茸的爪子。“爪子？我的手呢？”塞德莱尔惊了起来，一跃从床上窜了下来，没错，是“窜”，塞德莱尔站在镜子前，仔细看了半天，才确认自己变成了一条纯黑色的中华田园犬。

“这一定是梦。”塞德莱尔躺在床上。他打量自己小小的房间，东西摆放杂乱，在墙壁上挂着一副电影《杀死比尔》的海报宣传画，这是他极喜爱的一部电影，画中女主角将利剑横在身前，眼神凌厉。

塞德莱尔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斜靠在床边，“我的人生太糟糕了。”他想。塞德莱尔想起这一段时间的遭遇，燃起了一股委屈和怒火。“我早该知道的，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塞德莱尔是法新市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这是个体面的工作，但是在这个法律和民主的国度，塞德莱尔并不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光明正大地凌驾于法律之上。”塞德莱尔说的这个人，是法新市政府工作人员都认识的一个人——伊吉娥婆婆。伊吉娥婆婆像所有上班的工作人员一样，每天早上八点多到达法新市政府，晚上五六点回家，没有周六日，没有假期，每天风雨无阻。虽然伊吉娥婆婆如此敬业，但是她不是法新市政府的员工，她每天来到法新市政府的工作就是蹭吃，蹭喝，以及骂街闹事。

每个国家都有一段发展的阵痛期，塞德莱尔听别人说，在那个法治并不健全的时代，伊吉娥婆婆确实受到了些委屈。“也是可怜人啊。”塞德莱尔一开始也很同情伊吉娥婆婆，后来却深刻理解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伊吉娥婆婆如今已有七十多岁，在法新市政府闹了也有二三十年，历届政府也想办法解决，可惜，伊吉娥婆婆想要的不是相关政策的扶持帮助，她想要的是真金白银，且是数额巨大的数十万现金，且不说伊吉娥婆婆的狮子大张口，这笔巨大的资金支出也找不出由头拨付，任无数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伊吉娥婆婆也滴水不进。伊吉娥婆婆的丈夫早早离世，有传言说是被伊吉娥婆婆气死的，但是真相却不得而知。

法新市政府虽然不能直接满足伊吉娥婆婆的要求，但是出于同情，几十年来，饭堂也都留有伊吉娥婆婆的饭。伊吉娥婆婆酒足饭饱后，开始她的日常工作，在政府大门，中气十足地大骂，国家如何如何亏待她，某某怎么，还有一大堆污言秽语，脏话连篇。偶有某人顶了一句，少不得要砸几块玻璃，以彰显伊吉娥婆婆的权威。伊吉娥婆婆顺手牵羊的本事也是了得，稍不注意，政府院内的东西，蔬菜，不管是她用不用得到的，都装进了她的口袋。偶尔被抓了现行，伊吉娥婆婆也理直气壮：“国家欠我的，我拿走这些东西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伊吉娥婆婆为何如此蛮横，如同“法外狂徒”一样？伊吉娥婆婆是有资格蛮横的。伊吉娥婆婆做的这些“恶行”，当地警局来过很多次，但是都无济于事，因为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警局与监狱都拒不收监。监狱不想一个老人死在自己治所从而担负责任。伊吉娥婆婆早年进过监狱，自然知道监狱的苦，如今意外发现自己居然拥有法律豁免权，纵然自己做出多过分的事都不拘捕，于是日渐猖狂。有一日，塞德莱尔亲眼看到，政府大院内，伊吉娥婆婆倒背着双手，高高地扬着头，冷冽的目光扫视四周，就像一只高傲的大公鸡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塞德莱尔噩梦的开始，真正的噩梦开始于一次塞德莱尔与伊吉娥婆婆的接触。伊吉娥婆婆这天像往常一样，四处物色她满意的东西，瞅准机会，顺手拿走了一个垃圾纸箱，塞德莱尔刚好看到，事实上，塞德莱尔撞到过伊吉娥婆婆这种行为不止一次，也都进行了阻止，伊吉娥婆婆倒也没多说什么。这次，塞德莱尔想把纸箱抢过来，伊吉娥婆婆却紧紧搂住，“你拿这纸箱子干什么？”塞德莱尔生气地问道。伊吉娥婆婆不在乎地说到：“你们要这个又没什么用，还不如给我。”“如果这只是个箱子，给你也未尝不可，但是这里面装的是废弃口罩，当前流感肆虐，这些口罩都携带病毒的！”塞德莱尔声明道。“什么病毒不病毒的，我不在乎。”伊吉娥婆婆摆摆手，抱着箱子就要离开。塞德莱尔见状，一把将纸箱抢了过来。伊吉娥婆婆急了，开始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傻，这里面有病毒！”塞德莱尔拿过纸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你是不是傻。”这句话正是塞德莱尔噩梦的开始。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就刺激到伊吉娥婆婆，她的矛盾焦点开始集中到塞德莱尔身上，多次冲到塞德莱尔办公室破口大骂，问候塞德莱尔的祖宗，在大门口辱骂的对象也变成了塞德莱尔。塞德莱尔心里忿忿不平，如果是普通纸箱，自己也不会多做拦截，为了她考虑，怎么会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这场风波中，同事都支持塞德莱尔，更有人说到：“这个老太婆不知好歹，打她一巴掌，让她好好醒醒脑。”塞德莱尔的怒火已经烧到了眉心，急切需要得到释放。

伊吉娥婆婆很快给了塞德莱尔释放怒火的信号，伊吉娥婆婆这一日冲进了法新市市长的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塞德莱尔的“罪行”。塞德莱尔终于生气了。塞德莱尔不喜欢出风头，更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个事情我要自己解决，不能因为自己给别人，甚至领导带来麻烦。塞德莱尔这样想着，怒火中烧，“走，马上给我出去！”塞德莱尔呵斥伊吉娥婆婆，伊吉娥婆婆不甘示弱：“走？我才不走，我非要骂的你狗血淋头也不罢休。”塞德莱尔不想再多费口舌，推过伊吉娥婆婆的电瓶车：“你不走，我就把你电瓶车骑走了，丢了可不赖我。”“你骑走吧，我就是不走！”“好！”塞德莱尔骑起来电瓶车，往大门外走去，伊吉娥婆婆却也不追。

走到大街上，塞德莱尔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微风，心中畅快了许多，“我真想把她这电瓶车扔到臭水坑里。”塞德莱尔想到，可终究，塞德莱尔做不出来这种事。算了，塞德莱尔将电瓶车放到离政府门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临走看到车筐里杂乱的瓶瓶罐罐垃圾，一把将东西扔到了垃圾堆旁。

走到政府大门口，伊吉娥婆婆在门口站着冷笑，嘴里骂骂咧咧的，塞德莱尔提醒她：“你的车子和东西放邮电局门口了，你赶快去吧。”伊吉娥婆婆不为所动：“你个王八蛋小崽子，怎么给我推走的，怎么给我推回来！”塞德莱尔也不想多跟她纠缠，转身想离开，伊吉娥婆婆怎么会放过他，抓住塞德莱尔，开始破口大骂，塞德莱尔听到父母不断被辱骂，怒火再起，一把推开伊吉娥婆婆，“滚！”

伊吉娥婆婆一愣，停止了骂人，站在原地，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坐到地上：“打人了，大家快看，政府打人了！”塞德莱尔两眼一黑，脑子一片空白。

窗外，月光变的朦胧，东方泛起白色，夜空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塞德莱尔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心中的烦躁挥之不去，拿过桌子上的报纸，打开台灯，一则新闻标题映入眼帘，“一对老闺蜜被大狗袭击，一人被撕咬一人拼命营救。”这恶犬，真是太凶了，塞德莱尔想到，突然一愣，现在，他，也变成了一只犬。对啊！我是恶犬！塞德莱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跳起来。

塞德莱尔曾经后悔过自己的冲动，但是伊吉娥婆婆不依不饶，甚至直言威胁：“这个事，如果没有一万法郎，我就天天骂你，没完没了，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塞德莱尔不可能也拿不出一万法郎，那是他几乎半年的工资。在伊吉娥婆婆提出几百法郎时，塞德莱尔就同意了，他不想，也不愿再招惹，即使伊吉娥婆婆没有受什么伤，即使站着一动不动被伊吉娥婆婆殴打。但是，伊吉娥婆婆在接受签字时，反悔了，突然要求一万法郎。

清晨，塞德莱尔奔跑在马路上，他感觉身体从未有过如此轻快，塞德莱尔伸着舌头喘气，看着初升的朝阳，心里一阵畅快。伊吉娥婆婆能够在这个法律的国度无视法律，大闹政府，偷窃，辱骂，殴打，践踏别人的声誉，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那么，此时，塞德莱尔也可以凌驾法律之上，因为，法律，管的是人，而塞德莱尔，现在明显是狗。

塞德莱尔蹲在法新市政府门口，静静地等着伊吉娥婆婆的到来。“哪里来的野狗，滚！”门口的保安踢了塞德莱尔一脚。“大哥，是我！”塞德莱尔开口说到。当然传出来的声音只有“汪汪，汪汪！”“还不走？”保安皱皱眉头，回屋拿出警棍，塞德莱尔看到情况不妙，匆忙跑到远处。

伊吉娥婆婆骑着她的电瓶车晃晃悠悠地驶来。塞德莱尔远远地看到，站在前面，“汪！汪，汪汪！”伊吉娥婆婆看见，“怎么着，前些天一个小王八蛋刚惹了我，现在连狗都敢惹我了吗？”伊吉娥婆婆也不停车，“哼哼，敢惹我的，我都让他去死！”伊吉娥婆婆加紧油门，径直向塞德莱尔撞去！塞德莱尔闪开，双眼怒火，纵身一跃，将伊吉娥婆婆扑倒在地。“汪！”塞德莱尔盯着伊吉娥婆婆的脖颈，就要撕咬，伊吉娥婆婆终于慌了，有力的双手配合双脚，将塞德莱尔踢开，连滚带爬，“救命啊，救命啊！”塞德莱尔在伊吉娥的拳打脚踢下挨了好几下，顾不得伤痛，一步步向伊吉娥婆婆走去，复仇的烈焰誓要燃尽敌人的鲜血。

门口的保安看到恶犬袭人的一幕，急忙拿着警棍冲了出来，塞德莱尔看到伊吉娥婆婆越走越远，心中焦急，一口咬住伊吉娥婆婆的小腿，“次啦”一小块血淋淋的肉被撕扯了下来。“啊，天杀的！”伊吉娥婆婆撕心累肺地喊着，保安过来帮忙，拉开伊吉娥婆婆，塞德莱尔不肯放弃，硬挨了几下警棍，“汪，汪！”塞德莱尔与保安和伊吉娥婆婆正苦苦纠缠，警笛声却响起，塞德莱尔此时已杀红了眼，那顾得其他，“嗞～”电棍击打在塞德莱尔身上，塞德莱尔意识渐渐昏迷，却又不甘心，“汪！汪！”塞德莱尔冲着伊吉娥婆婆最后叫了几声，抽搐了几下身体，不再动弹，静静地躺在地上。

“局长，这狗已经死透了。”一个警员用警棍捅了捅塞德莱尔。局长点头，笑到：“好，收队，把这狗带回去，今天晚上改善下伙食。”伊吉娥婆婆本来正躺在地上捂着腿，痛苦地呻吟，听到这话，喊到：“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的，我受了很重的伤，你们这些混蛋还想抢我的东西？！”

警局收了队，伊吉娥婆婆一瘸一拐地把塞德莱尔拖到电瓶车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伊吉娥不慌不忙，冲保安喊到：“喂，给我个雨衣。”保安摇头：“没有。”伊吉娥婆婆怒到：“今天，我在你们市政府门口差点被这狗咬死，这是你们故意放狗咬我吧？告诉你们，这事没完，政府要给我个说法！”保安无语，摇摇头，拿出了个雨衣：“赶紧去医院包扎下吧，打个狂犬疫苗。”

“哼！”伊吉娥婆婆一把抢过雨衣，骑上自行车，哼着小曲，越走越远。

“天堂地狱，正义在举起的法槌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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