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跟我回山 第六章击掌之约

三月初六，天晴，午后。

位置不明，应该还在泾州境内。

山林在夜色之中迎来了寂静。

天地间在一瞬间漆黑一片，天上一轮明月悬挂，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洛沧海带着梅应怜在山里已经走了三天了，梅应怜的体质受了春季的风寒，一路上止不住的咳嗽。

“你为什么想要杀封轺？”

“他为了逼我出来，在我面前生剥了亲信叔叔。”

梅应怜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平静，平静到那天冲动的人仿佛不是她。

山洞里，梅应怜脸色通红，双眼紧闭，似火烧般散发着温度。

而自那段对话之后的洛沧海，话也少了许多。

在她的对面的洞口处，洛沧海低头看着沧海剑，一下一下的拔出又合上。

剑与鞘的回鸣声响彻在山洞之中。

似在犹豫，也在思考着什么。

“你那天为什么要打晕我。”梅应怜眯着眼睛，却是醒了，微弱的问道。

“唉，第七次了，三天问七次，话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记仇呢。”

洛沧海看着山洞外的月亮，说道：

“要怪就怪你屁忙都帮不上吧，怕你碍事。”

梅应怜盯着洛沧海，幽幽的目光，如同前六次一样，这样的回答并不能令她信服。

“你能看着我回答我吗？”

“这么想本大爷看你，小丫头，你不会是喜欢上本大爷了吧。”

洛沧海一脸嫌弃的转过头来。

“你这种人也会有人喜欢？”梅应怜看了看他满脸凌乱的胡须，语气有些无力的讥讽道。

洛沧海笑着叹气道：

“恰恰是我这种人救了你哦，我若在江湖上，怎么说也是一位大侠吧。”

“你说的江湖是什么？”梅应怜语气软弱，但依然有一丝好奇的问道。

“朝堂之外，市井之中，茶楼酒肆，天涯四海，皆是江湖。

江湖是快意，是纵酒驰骋，是四海之内皆为友，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是展颜消宿怨，一笑泯恩仇......”

看着听得专心的梅应怜，洛沧海眼神里阴暗交错，说道：

“江湖人，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放下？哈哈哈咳咳......”梅应怜听见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咳嗽了半天。

“我当你说的江湖人有多厉害呢，原来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懦弱之人。”

“仇恨真的那么重要吗？”洛沧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颇是怨气。

“世界上有很多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不是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梅应怜倚着墙壁，冷声说道。

“你被流氓逼迫的时候，宁死也肯屈从，在你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骄傲，贞洁，已经高过了仇恨，甚至生命，不是吗？”

洛沧海看着梅应怜，双眼深黑如墨。

“如果你想我停止仇恨，便请现在就杀了我，”

梅应怜感觉身上无比炎热，似是在火炉里一般，口中粗气频喘。

“只要我还活着，复仇便是我唯一的意义。”

洛沧海弹出沧海剑，走到梅应怜身边蹲下。

“我们来个赌约如何？”

“什么？”

“击下此掌，我会让你拥有亲自复仇的实力。”

洛沧海伸出右手手掌。

“但若是在你复仇之前，找到了比仇恨更有意义的事，那么，便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若是没有找到，我便亲自送你上路，与你的家人团聚。”

洛沧海幽冷的眸子对上梅应怜倔强的目光。

“啪！”

毫不犹豫，毫不拖泥带水。

梅应怜用尽全力举起手拍上了洛沧海的手掌，而后紧紧抓住洛沧海的手掌。

死死的看着他。

“我要......复仇......”

说完边昏倒在一旁。

“唉......”

一声叹息响在了山洞里。

洛沧海握住了梅应怜的手腕，暖暖的热流自那掌温暖的手掌涌出，消解了她体内的阴寒炎热之气。

“八脉堵塞么，你这天赋可真令我头疼啊。”洛沧海收回了手，有些头疼的低语道。

他轻手轻脚的走出山洞。

天上一轮峨眉月，追随着点点星光。

自洛沧海去年七月下山，满打满算已有半年之久。

大夏九州，洛沧海走了已有四州。

走得越久，他便越来越患得患失了起来。

这江湖，和师父说的一样，似一个大旋涡，只要你入了江湖，便再难脱身。

半年没有见到师姐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她有没有受伤，她会放下这一切和我回山么...

恩仇，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和梅应怜的赌约，实际上也是在心里给自己的一个赌约。

月下，一道人影正独自起舞着。

洛沧海端着剑，动作很慢，很美，却丝毫不减凌厉。

不知为何，恍惚之间，仿佛看见。

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人影，两人相互倚靠着挥剑。

一剑藏着一剑。

一剑护着一剑。

好似，比翼之鸟。

......

......

扬州，某城之地，一间客栈之中。

一个身穿修身黑衣的女子，望着窗上月，有些失神。

淡淡的清光照在那绝美的容颜之上。

不着粉黛，三千青丝盘成简单的云鬓，如瀑般披在身后。

螓首蛾眉，顾盼流兮，宛如天上降下的仙子。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仙子眼中的思念顿时消逝，绝尘的气息展开，如万载寒冰的声音。

“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锦衣，面容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向仙子的眼中闪过爱慕，而后又深深藏入心底。

“我的剑还没找到？”仙子冷冷的语气里难得有了一抹焦急。

“我派人找到了梅府一案的府衙捕快，有人抢走了你的剑。”锦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

“是谁。”仙子眼里闪过一抹杀机。

“不认识，但六扇门发出的通缉令上说，此人名叫洛江河，说是和梅家小姐关系匪浅，利用梅应怜里应外合，杀了梅府满门，

初步猜测，实力应该在成名高手之上。”

“洛江河......”仙子听到名字愣了一下。

“可有画像？”

“有的。”

锦衣男子从身上拿出两张画像，正是洛沧海和梅应怜的模样。

仙子只拿走了洛沧海的画像，看着上面陌生的面孔。

不是他么。

她觉得应该松口气，可又觉胸口有些堵得慌。

“这人能在封轺手中逃掉，实力应该不差，如今封轺还在围追梅生之女，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锦衣男子沉声说道。

“梅生既已死，何必再去为难一个孩子。”仙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灭族之仇面前，可没有孩子。”

仙子沉默了许久，“此事在计划之外，我不会同意，”

“我有些累了。”

锦衣男子握着拳头，“你不该这样优柔寡断，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现在心软，以后只会害死更多人......”

“出去。”

仙子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否。

宗师高手的威压令锦衣男子有些窒息，他有些气馁的离开了房间。

静静的房间再度只剩下仙子一人。

她擦着画像上的人，实力强大的她，在此刻竟然有些心虚起来。

清冷的眉眼也在此刻弯弯，泛起淡淡的水雾，水仙花般晶莹剔透的脸颊红晕。

“若真是师弟......应该......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