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生花 第十八章 唇亡齿寒

皇宫，长乐宫殿。

荣皇后看着太子齐远焦躁地走来走去，感觉有点眼晕。

“远儿，你可不是这种急躁的性子。”

宁远一把接过母后沏好的茶，一饮而尽，“主要是方景儒天天来东宫堵我，我只能跑到这里来躲清静了。”

他也着急，但是方景儒简直讨债一样，一直用那种你同不同意，不同意我也要做的眼神威胁他。

“他想要做什么？”荣皇后好奇，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翰林院院士怎么会如此做派。

“他让我做好准备，早晚要与父皇对峙。”宁远一脸无奈，父皇现在虽然专横，但也大权在握，现在就开始筹谋与父皇抗衡和造反有什么区别，这是他不齿的。

荣皇后看着自己这个有些过于正直的儿子，深深叹了口气，“你觉得你父皇为何要降罪林大将军？”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方景儒夫妻刚刚大胜匈奴，父皇现在降罪林家，极易寒了天下将士的心，百害而无一利。”齐远蹙眉回道。

荣皇后眼神凌厉屏退左右，“你父皇怕是疯了，”她放下茶盏，看着一脸震惊的傻儿子。

她本不愿意提后宫的那些腌臜事，但是现在儿子明显还在妇人之仁，不愿意和那个心狠手辣的糟老头子对上。

“你父皇本性多疑残暴，这些年后宫嫔妃为了讨他的恩宠，没少哄着他吃那些鹿血、金石丹药，现在这个疯劲得益于此。”

荣皇后说着又忍不住嘲笑，齐桓自小什么都喜欢抢别人的，皇位抢父兄的，嫔妃抢好友的，看不得别人比他好，自然也看不得林世安功高盖主，还后辈杰出。

“你确实该想想了，今日是林世安，不一定哪日就轮到你了。”荣皇后一脸郑重地看着自己儿子，从小读书的他必然还会被那套“父为子纲、君为臣纲”束缚。

“除非他倒下，只要他还想要这翻云覆雨的皇权，你也是他的心头刺。”荣皇后缓缓地说出残酷的真相，齐远从小在父亲的阴影下长大，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敢懂不愿懂，私心里还是偏向虎毒不食子那套。

林世安莫须有的降罪就摆在眼前，前车之鉴，让他难以逃避现实，太子齐远心思重重地离开长乐宫。

荣皇后见他出宫，找贴身宫女前来吩咐，“去淑仪宫找一趟苏妃娘娘，告诉她若是此次不助太子，她儿子的秘密荣家怕是守不住了。”

第二日，睿王齐琪就登了东宫的大门。

他歪在太子书房的软榻上，一边信手拈着桂花糕，一边斜眼抱怨：“大哥，你可知我母妃已经急疯了。”

太子好笑地看着这个没正形的弟弟，从小齐琪的样貌就是皇子里最拔尖的，跟个粉雕娃娃似的，长大也是出尘脱俗，一身白衣惹得无数东都贵女芳心暗许，偏偏随意张扬，什么都不以为意。

“你们苏家立场一直飘忽不定的。”对这个弟弟他也是有顾忌的，当朝丞相苏逊的影响力不容小嘘。

齐琪懒懒地反驳：“我和母妃只是孤家寡人，舅舅心可不向着我们。”

齐远瞬间陷入沉默，他时常难以分辨齐琪所言真假，每次都看似随意胡诌，事后却又一一印证。

齐琪也盯着太子些许灰白的发丝，心中忽然有些感慨，这个正直地有点敦厚的长兄到底能不能问鼎天下。

小时候的琐事又浮上心头，每一次被母妃斥责哭鼻子的他，第二日上学总会收到太子哥哥的糖果糕点，虽然每人都有，但是只有他的食盒里藏着玩具礼物，有时候是拨浪鼓，有时候是糖人，还有太子编的草蚂蚱。

齐琪扶额叹气，所以懂事之后他不愿再来东宫，就是受不了这种感觉。

“如今时局，父皇也动不了林世安”，他起身看着书房的舆图，“南边和东边都会不太平。”

“那怎么救林大将军？”齐远看着他说。

“救？太子哥哥还是这样子，心善的不像一个皇子。”齐琪叹气，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脑子。

“林大将军一家乃忠臣良将，不能获罪莫须有。”齐远还是坚持，他也知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些天真了，皇子上最不应该相信世上有公平一说。

齐琪终于受不了，大步流星地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来，“你手里不是还有匈奴小王子嘛。”

哎，这个不省心的傻哥哥哟，怎么斗得过父皇和四哥。

深夜，大理寺附近隐蔽院落，周围布满守卫。

匈奴小王子稽粥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突然他感觉危险将近，立刻睁开眼。

一名黑衣人翻身进屋，未等稷粥反应就一把提起他摔到地上，稽粥刚准备大声呼叫，就感觉一粒药丸被顺势塞进嘴里，不自觉地被他吞了下去…

黑衣人斜倚着墙抱臂，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想立刻毒发就叫人。”

稽粥张嘴想用手扣出药丸，但是丝毫没有效果，最后他干脆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汉人就是狡诈，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林世安即将获罪，你们匈奴必将南下，你死了就当给林大将军陪葬把。”黑衣人说完继续等稷粥的反应。

稷粥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林世安，他死了最好，你想让我救他？”

黑衣人不语。

突然，稷粥感觉肚子绞痛，大滴大滴的汗从头上落下，他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痛地混身颤抖。

黑衣人走过来，居高临下道，“或许，我真是想要你死。”

稽粥咬住嘴唇，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林世安老了，早晚也会死在战场上，自己还大好年华，征服草原指日可待啊。

于是，他咬牙点头，黑衣人蹲下塞给他一枚药丸。

稷粥在地上又躺了一会儿，感觉痛感渐渐消失，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书案旁在纸上大笔一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虎兽咬斗纹路的金牌，递给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当即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你另一半。”

稷粥不再管他，重新躺回床上，不知父汗会作何抉择，是要林世安的命，还是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