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生花 第二章 东都大婚

柱国将军府上。

林世安一脸惊奇地看着跪得笔直的方景儒，这好好的翰林院编撰，怎么突然来他家提亲了。

将军夫人在旁捂着嘴笑，她细细打量过这个状元郎，生得俊俏、礼数周全、待人谦和，真真是一个端方君子。怪不得，女儿相看会点头，她也甚是满意啊。

看看自家将军一脸呆相，她连忙用手肘捅他，轻声提醒：“说话啊，呆子!”

“咳.....方大人快快请起。”林世安年沉声道，“烦请方大人落座细讲。”

前厅相谈甚欢，后院却是一片嘈杂。

“小姐小姐啊~~~不好了，那个书生来找你了。”春芽冲进卧房，在在房里东翻西找起来。

“是吗....”林思婉稳稳地坐在桌边饮茶，葱白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面。

“小姐小姐~~，不好了，有人来求娶了！”丫鬟夏桑也冲进卧房，一眼就看见忙乱的春芽，“你干什么呢？”

“赶紧把小姐的大刀、匕首都藏好啊，那书生正向将军告状，将军可能马上就带人来了！”春芽边收边答，夏桑一听，赶紧加入收藏行列。

林思婉看着这两个草木皆兵的丫头，有点想笑。也怪不得他们，这些年，自己偷偷练武，贴身丫鬟们天天担惊受怕，但是每次都坚定地帮她遮掩。

“小姐，将军和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小厮前来传话。

春芽和夏桑齐齐回头，担心地看着林思婉，自家这不省心的小姐哟！

林思婉迈步刚进前厅，迎面就感受到了爹娘热切的目光。

方景儒看着莲步轻移的娇弱小姐，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曾见过提刀砍人的她。他和所有东都人都一样，认为柱国将军林思婉是知书达礼、娴静典雅的大家闺秀，所以这些年，他也没想到儿时那个提着木刀把他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居然是她。

想到这里，他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觉放软放柔，还好找到她了。

大将军夫妻看着未来女婿那温柔腻人的眼神，相视一笑。

林思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心中诧异，这人，真是报仇心切啊，戏演得真好。

几日后，新科状元与柱国将军府小姐在安阳郡省亲相遇，手帕定情的佳话就传遍了东都。

皇宫文德殿中。

当朝皇帝齐桓把玩着手中白玉镇纸，一脸阴沉地听着内侍蔡总管禀报今年选妃事宜。他一向深谙帝王制衡之道，重要的文武官员必有把柄在手才觉心安，选妃就是权力制衡的手段之一。

“怎么没有林世安的独女？”齐桓这一次可是打算把林家牢牢攥住。

蔡总管背后汗湿一片，斟酌道：“林大将军的女儿已经在前月与翰林院编纂方景儒定亲。”

啪的一声，齐桓手中的镇纸飞出，他阴狠地盯着蔡总管前额的鲜红血迹，冷笑：“好一个林世安！朕就不信奈何不了他！”

蔡总管额头的血已经渐渐盖住视线，让他有点惶神，早年皇上故意延误前线军粮，意图害死林家，却被当时丞相曲衡破局，未能成事。现曲衡被贬，朝局尽在皇上手中，林家怕难善终。

“滚出去，这一脸血真晦气！”齐桓摆了摆手。

蔡总管退出殿外，抬头看这天空乌云密布，怕是这朝堂暴雨将倾。

三个月后，方家大婚，金科状元鲜衣怒马迎娶林家独女，引得东都洛阳人山人海。高门贵女们一边嫌弃林思婉低嫁寒门，一边又被方景儒丰神俊朗气度折服，这场大婚足足被街头巷尾议论了大半年。

方府内，高朋满座，把酒言欢，道贺声不绝。

入夜，方景儒才踉踉跄跄走进婚房，看着端坐新娘的葱白柔荑，他紧张又欣喜。对林思婉而言，这或许是她飞出樊笼的交易，但对他而言，确是真心实意的娶妻。

他懊恼这一时半刻，无法说明自己的心意，更深知，就算和盘托出，她怕也是不信的。

君子之爱妻，当尊之敬之，信之爱之，他得一步一步来。

林思婉不清楚他脑中的天人交战，枯坐半日已经让她饥肠辘辘，见他迟迟不动，思量着也不是真夫妻，索性自己掀开盖头，顶着一头凤冠珠钗，坐到桌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打量着红着脸的新郎。

方景儒呆呆地看着她精致的脸庞，恍惚想起那个穿着粉红夹袄挥着木剑的明媚女娃，还有那个单手提刀救下他的飘逸仙子，果然，她们是一个人。看着她，就像看着冬日暖阳，眼睛都都欢喜地得想掉泪。

林思婉看他迷迷瞪瞪的眼睛，想着怕是喝醉了，今夜是不能讨论曲衡之死了，也确实不应景。

“我让人备了软榻，你睡那里吧。”林思婉指了指墙角，然后翻身上床。这一天太折腾了，她也累了。

方景儒道了声好，摸摸索索地把她丢在桌上的凤冠珠钗收好，弯腰摆好她的鞋袜，轻声道，“明日可以睡晚一些，娘特意叮嘱不用早起敬茶。”

“嗯。”林思婉应了一声，摸着枕头下的匕首，闭上了眼。

两人都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方府后院。

方母刘茹端坐在正厅，看着小两口深深的黑眼圈陷入深思，儿子幼年丧父，自己靠刺绣供他吃穿读书，远亲近邻出于同情也常常接济，纵然中了状元，这样的人家自是配不上堂堂的柱国大将军独女，但是安阳省亲回来后，儿子硬逼着她请了媒婆，向柱国将军府提亲，不料竟然成了，现在她回想起将军府的气派还是觉得隐隐腿软。她深知儿子不是冲动之辈，对于这桩婚事她深有顾虑，担心儿子受到折辱，但见到落落大方的林思婉后，却希望这小两口真是两情相悦。

刘茹收回心思，热络地招呼林思婉落座用早饭，她一边小心看着将军女儿的脸色，一边絮叨地介绍着方府。林思婉耐心地听着，时而微笑点头，让刘茹的心慢慢放松下来。方府确实不大，餐食也不够精致，但对她来说，却是自由的开始。方景儒静静地坐在一旁，神色如常地看着婆媳互动，内心非常隐隐期盼林思婉能够喜欢这个家。

早饭后，小夫妻被方母催促着去小花园散步，方景儒看着林思婉端庄地迈着莲步缓缓移动，忽然想念那个裙角翻飞的女侠，不假思索道：“在我家不必如此规矩。”

林思婉一愣，微笑道：“夫君若是觉得婉儿走的慢，也可先行。”

方景儒听着她故作温柔的腔调，并不开心，还想再说，督到她警告的眼神，便作罢了。他一向被先生们夸最讲礼仪规矩，今日他却觉得她这份端庄颇为刺眼，更想看到她的明艳鲜活。

林思婉维持着完美微笑走进内室，然后一把关上房门，冷冷地警告方景儒：“我们合作的前提是互相保守秘密，等你大仇得报，便助我和离远走，你只需和我在人前相敬如宾，不需要对我指手画脚。”

方景儒静默片刻，然后拱手道了句“抱歉，是在下失礼了。”他确实需要时时提醒自己，这样的美梦自己不抓住，怕会落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