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生花 第一章 安阳省亲

刀笔生花 躲懒的小白 女生小说 | 古典言情 更新时间:2023-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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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地晃着,柱国将军府骄养的小女儿林思婉,妆容精致、仪态端庄,纤纤玉手推开车窗,看着外面的林间绿意发呆。

这次去安阳郡探亲之行,是将军夫人孙蕙兰精心安排的一次相看。柱国将军府威名远扬却也树大招风,安阳郡那个无根无基的状元郎倒是良配。在孙夫人看来,宝贝女儿虽是低嫁,但也躲过入宫为质的劫数。

马车乍然停下,车外传来一阵嘈杂。

林思婉不顾丫鬟阻拦,一把撩开车帘,就见迎面一辆马车歪倒在官道,一群山匪打扮的大汉拿刀追着人乱砍。

丫鬟春芽吓得半死,惊叫着要拉起林思婉往车里躲。

林思婉攥紧手心,这一群悍匪只有三五个人,打得并没有什么章法,抡刀的姿势也是乱七八糟,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占着上风。

她面色平静地看着悍匪猖狂,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熊熊的战意像火苗一样越燃越大,挑拨着她。

早些年,皇帝临朝视事,柱国将军林世安被当朝丞相曲衡评价不通文墨、粗鄙无礼,一度成为东都官员津津乐道的八卦。直到,长公主摆宴赏雪,落落大方的林思婉所作的一首《落梅》,在高门闺秀中口口相传,一时洛阳纸贵,林世安的脸面才算找了回来。

自此以后,东都洛阳黄口小儿都知道,战功赫赫的柱国将军府,养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仪态气质艳压群芳,在全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林思婉咬牙,闺秀,就秀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羸羸弱弱,惹人怜惜。如果她现在把软垫下藏的银雪刀提出来,先别说洛阳贵女惊掉下巴,为了侯府的门面,自家爹爹怕是要把她吊起来打。

眼看悍匪挥刀下砍,一名青衣少年躲避不及,准备闭眼生受,就听见一阵风过,耳边叮当几声珠钗相撞的轻响,刀却没落下来。

猛得睁眼,就见白衣绰绰、裙角翻飞,一姑娘辟手夺下大刀,反手挽了个刀花,行云流水地地砍向悍匪。

一时间,刀光闪闪,血光四溅。

等悍匪们倒的到、跑的跑,林思婉提刀立在当中,眉眼凛冽、衣裙袂袂,她白皙脸颊上的点滴鲜血,映在青衣少年方景儒眼里,像是盛雪中的红梅,惊鸿一现。

眼见林思婉环顾四周,随意丢下大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方景儒连忙收回视线,低头整理衣袍准备见礼,忽觉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将军府车夫淡淡地扫了一眼被自家小姐一掌劈晕的方景儒,心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叫暗卫来,把他丢到安阳郡官衙门口自生自灭。”林思婉挥了挥手,跳上马车。

“小姐,哪家的姑娘这样提刀砍人,被人看见了怎么办,下次出门我们还是带上护卫吧。”春芽边伺候林思婉更衣,边絮絮叨叨。

林思婉有些恍惚,她摸摸动了动手腕,自从她十岁开始,为了当上了柱国将军府人人称颂的名门闺秀,就再也没有当众提过刀。她撇了一眼看着换下来的脏污衣裙,美中不足,对手太弱。

月挂枝头,深夜笼罩。

曲府书房之上,林思婉一身夜行衣,翘着腿躺在房顶赏月。

白日里,她听闻,羞辱爹爹的丞相曲衡,去年告老还乡就住在安阳郡,入夜她便迫不及待地来问候这位造就她闺秀之名的罪魁祸首。谁知,书房里还有其他人,似乎在议事,她并不屑做听墙根的梁上君子,索性赏起月来。

小时候,爹爹娘亲对她还没那么严格,经常一家人在一起赏月饮酒。

遥想那时候,自己还可以和哥哥们一起跟着穆峰师父习武、外出游玩。后来,爹爹与曲丞相在殿前议事时大吵一架,曲丞相就此自请告老还乡,爹爹也不再勤于公务,一意孤行严令禁止她习武,逼她苦习琴棋书画。

还好穆峰师傅和三哥,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偷偷教她武艺。只是这白日端庄贤淑,晚上刀光剑影,她一个女儿家过得确实辛苦。曾经无数次想要逃跑,但是每次看到娘亲红着眼帮自己收拾包袱,就真的迈不开腿。

这一晃,自己都十五了,到了不得不离府嫁人的年纪。不知那状元郎是何等体格,受不受得了她一记铁拳。

林思婉正胡思乱想,就听见房中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

“弟子不才,难堪此任,恐辜负老师深恩!”男子声线微抖,却透着坚定。

“…滚!…咳咳…”老人愤怒的声音很是疲惫。

有意思,林思婉翻身坐起,打量着往外走的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白的有些稚嫩,眼角眉梢带着沮丧和不甘,倔强的步子迈得很大,却在听到屋内咳嗽声时,马上顿住脚步,忍不住回头……

怎么又是这个文弱书生,难道他是曲老的门生?

怪不得,柔弱可欺。

等他走远了,林思婉脚尖点地,翻身下纵,闪身到门口,看着屋内老人的背影,她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人人都道曲衡庭前失仪,被迫辞官还乡。她却记得这个老人当年是如何舌战群儒保下爹爹征北一战的粮草,是如何一路艰辛护送粮草入营化解北境万千将士之危……她至今都难以忘记那个画面:坐在粮草板车上入营的老人,虽满头鬓发尽染尘土,眉眼却带着星辰璀璨,略带傲气地朝着爹爹大笑道:“均益,兄长幸不辱命啊!”

所以这些年,爹爹赌气逼她从文,纵使万般不愿,她也难以记恨曲老。

盯着那已略显佝偻的背影,林思婉眼圈渐酸、转身要走,屋内却传来桌椅倒地的声响。

嗐,这她还没动手,对方就摔倒了,真是很被动。

她僵硬地顶着曲衡一脸震惊的眼神,快速扶他到床上,不等对方开口,跳窗逃离。

曲衡紧紧盯着她腰间的龙纹刀鞘,直到隐入夜色。

翌日,清晨的阳光懒懒地洒满后宅庭院。

院中,林思婉手握一把通体雪白的大刀,动作利落地砍、挑、劈、刺,刀法流畅耍得虎虎生风,刀身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几道蜿蜒的红痕,像是挂在刀刃上的流苏,又像是敌人流下的鲜血。

“小姐,来人了,快收招!”春芽急吼吼地冲进来。“您姨母来了,快到前厅了!”

林思婉立住,随手把刀递给春芽,闪入厢房更衣。这些年的偷摸练武,连快速更衣的本事都练出来了。

须臾,面目慈祥的中年夫人笑着走进后院,“婉儿,快来看姨母给你带了什么。”

“姨母~”林思婉闻声出屋相迎,莲步姗姗,尽显柔弱。

眼前的蕙心姨母,是娘亲的唯一姐妹,早年姐妹俩也算得上是安阳双姝。后来,娘亲蕙兰嫁给爹爹征战北地,姨母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员外公子。姐妹俩虽多年不见,鸿雁未断,情谊更显深厚。

这几年,姨夫生意兴隆,姨母隔三差五就拖人给哥哥和她送好物件。知她才名在外、附庸风雅,给她的多半是绫罗刺绣,或是名家书画,她却眼馋姨母赠予哥哥们的兵法典籍和神兵利器。

哎,好想要三哥的那把销铁如泥的白玉匕首。

“……婉儿,你觉得怎么样?”孙蕙心有两个儿子,对这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真是喜欢得紧,难得这次省亲相见,自然什么好东西都爱往她眼前搬。“这匹锦缎做个襦裙也是好看的…”亲昵地握住林思婉白白净净的小手,孙蕙心笑容更深了几分。

“咦,你这手怎么了,”没有想象中的软软嫩嫩,细长的手指间还有茧子,特别是虎口处的粗糙厚茧,硬邦邦的。

林思婉猝不及防,现下编什么借口呢,眼看又要被动。

孙蕙心却忽然低头掉泪,这些茧子就像长到她心口,摸一下就细细麻麻地疼,“都怪你娘,北地那是什么好地方吗,好好的娇小姐,受这些磋磨!”

她说着,上前一把抱住林思婉,“我的乖乖,跟着姨母吧,姨母疼你……”

林思婉窝在这个陌生又温暖的怀抱里,鼻子酸酸的,眼泪连珠串就下来了,她自己都愣住了。

原来真正爱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什么解释借口,满心满眼都是对你的心疼。

这些年白日读书绣花,晚上练刀学武,再苦再累她也不敢表现出来,不是怕娘亲心疼抹泪,怕爹爹愤怒责罚,仅仅是拗着性子、不敢泄气,才一直咬牙生挺着。眼看熬出头要嫁人出府了,这一抱,倒是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了。

林思婉哭得时候还想,仪态啊稳住啊,梨花带雨就好,不要哭得妆容花了,最后却哭得谁都劝不住,把孙蕙心心疼坏了,好一顿安抚才离开。

入夜。

林思婉细细地擦拭着银雪刀,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自从见了曲衡和姨母,这些年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

在外省亲,也告别了繁琐的刺绣女红、无聊的繁文缛节和故作娇态的无病呻吟,尽情享受着随心所欲练刀的自由,让她觉得,嫁人离府确实是个好出路,嫁得远了,或许还可以丢掉闺秀的包袱,重新提刀再战江湖。

看来,要明日要会一会这个状元郎了。

安阳郡内,街头巷尾人声鼎沸,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对状元风采的期盼和赞美。

方景儒着一身大红色状元衣冠,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肃穆。

那一日,他被人丢在了县衙门口,县令怕被他参奏治匪不力,不顾他的阻拦,为他准备这一出高规格的游街。

起初他是非常不愿的,但母亲却说,他们孤儿寡母多年受乡亲照拂,这份荣耀是给大家的。

醉仙楼里。

林思婉坐在楼上包间直拧眉,那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的状元,长了一张她有点熟悉的脸。

“咦,这不是被小姐打晕,丢在县衙门口的书生吗?”春芽惊讶道。

“我从土匪手中救了他。”林思婉出声纠正。

“可是他没有被匪徒打晕,确实被小姐打晕丢掉了啊。”春芽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林思婉哑然,春芽这丫头确实有点过于聒噪了,希望这书生不记仇。

看来,要想他跟自己合作,是要费点脑筋。

忽然,一根羽箭破空往人群中飞去,接着传来一阵尖叫,“杀人了!!”四散奔逃的人们冲乱了街市。

林思婉刚想飞身出去,被春芽一把抱住腰肢。

“小姐,这青天白日的,你一飞出去,咱将军府辛苦维系这么久的才名就没啦!”春芽想想林将军那威严的脸,还有那把闪着寒光的青龙大刀,抱的更紧了。

林思婉忽然看见,那一身状元红逆着人群,踉跄着往里冲。

等她带着春芽挤到近前,一眼看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方景儒抱着胸口渗血的的曲衡,大叫着让人去找大夫。

这一箭力道很大,贯穿前后胸,应该是暗杀的熟手,心肺受损,神仙难救。

一代名相,竟落得如此凄凉,林思婉不忍再看,转身离开。

大夫被人拉着挤过人群,查看了曲衡的伤势,然后摇了摇头。方景儒死死地盯着大夫,却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他颤巍巍地抱起曲衡,一步一步走向马车,轻轻地把老师放在靠垫上,“老师,我们回家。”

曲衡强撑着意识,勉强笑笑,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方景儒的衣袖,使劲扯了扯。

方景儒会意,俯身下来。

“答…应…我………”曲衡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血腥味。

方景儒流着泪擦拭曲衡嘴角的血,却越擦越多,曲衡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师,放心…”

曲衡如释重负,眼前这个孩子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却也被自己卷入这无边暗流,可天下之大,谁都是沧海一粟,不能独善其身。

曲衡终是担忧,看了眼身边管事,把方景儒的手握在手心,嘴里的血抑制不住往外冒,他哽咽着出声,字字吃力:“有…你…,为…师足…矣……”,语毕,驾鹤而去。

方景儒难以抑制,闷声嘶吼,悲痛的炸裂喊已经让他身体每处生疼,头皮发麻僵硬。

脑中浮现曲衡点点滴滴,言笑晏晏捡到书院外偷听的他,淳淳善诱为他传道授业,身体力行教他为人处世,甚至默默接济家中母亲,免他无后顾之忧。

这样的恩师,让他怎生作死别,生生剜掉一块心。

寂夜的灵堂,方景儒安静地跪在灵柩旁边,泛黑的眼圈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林思婉一身素衣走了进去,在方景儒身边站定。方景儒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是人是匪都无所谓了,老师都已经走了。

“你不想报仇吗”好听的声线里带着蛊惑,他猛地抬头,像鹰隼一样地盯着她的脸。

她安静地走到灵位前,恭敬上香行礼。对于曲衡的死她内心是复杂的,但她不愿细想,只当拜别一位为国为民的一代名相。

转身离开前,她经过方景儒时,丢下一方手帕,“回东都后,速去柱国将军府提亲,我会助你。”

白色的裙角从眼前滑过,他捡起面前的手帕,丝绸的柔软让他恍惚,精致的兰花绣花下,一个端正秀气的“婉”字,砸醒了他的神志,柱国将军....,她难道是....

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见眼前身影一顿,姣好的侧脸隐在月光下,如幻如影,“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你想好了再来东都找我。”林思婉心里嗤笑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不愿利用他的仇恨。

方景儒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遥望着那抹远去的残影,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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