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散文 礼物

礼物

这是一座不夜的城市，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天边，但街道依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在街道两边此起彼伏，人们忙碌地穿梭在街道与高楼之间。王也在这群人里面，他西装革履，提着黑色公文包，手里拎着个袋子，十分小心的护在身前，深怕被旁边的人撞到，他脚步轻快，面带微笑的走着，和周围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神情。

“他看到这个准会开心。”他边走，边开心的自言自语道。原来今天是他女朋友刘的生日，手里拎着的，是他买的礼物——一套化妆品，这是刘看了许久，但却不舍得买的。两人的生活过的十分拮据，他们刚来到这座城市不久，住在狭小的出租屋，所有的支出依靠着王薄弱的工资，这次的礼物，是王省吃俭用，攒了许久才买下来的。

转过几个地铁，走过几条街道，来到农贸市场，他所住的出租屋，就在市场的深处。市场的道路狭窄难行，卖货的商贩和停车买菜的客人，挤满了道路，王艰难的穿行，在人群中见缝插针，他穿过一家熟食店，看到那里站满了客人，店家刀起刀落的宰杀着烧鹅烧鸭，平时他是看都不看一眼，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也凑了上去，买一只烤鸭回去庆祝。

穿过人海，来到了一座矮楼前，这是一栋八九十年代的矮楼，用朴素的石料堆砌而成，青苔零零散散地扎根在墙面上，在矮楼入口处，用铁牌刻着“朝阳楼”几个大字，但这楼却并不“朝阳”，四面都有楼房相围，阳光也好，夜光也罢，都很难偷摸的爬进来。

不过，这却是王选择租住这个地方的原因——并非是四面不透光，而是那“朝阳”两字，他想明天像朝阳一样，充满希望，充满光明。他和刘大学毕业，选择留在大城市，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人生，而不是在小县城中按部就班——他家人给他安排了体制内的工作，虽然工资微薄，但是工作轻松，福利丰厚；而刘家里人则安排了相亲的对象，一个能够照顾他一生，让他不愁吃穿的对象。

但是两人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为了他们的自由，他们的爱情，他们所憧憬的未来。他们不接受任何人的安排，两个人挤在一间狭小的，昏暗的房间里，为了他们的未来所奋斗。

“我回来了。”王走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出租屋内，狭小的出租屋一眼望穿，刘正坐在客厅木椅上看书，见到王回来，放下了书本，“你回来了啊，今天怎么回来怎么晚。”

“今天加班，就晚了些。”王笑盈盈地回答道，他一边换好鞋衣，一边把买好的礼物藏在鞋柜后边，准备给刘一个惊喜。

“快来吃饭吧，饭菜都凉了。”刘进了厨房，把锅里的几道青菜，拿出来加热一番，再把电饭煲的电源插上加热。

这时，王把买好的熟食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熟食散发的香味，一下传到厨房，刘闻香而出：“这是什么啊？”

“烤鸭呀！”

“怎么突然买这个，这个好贵的吧。”

“不会，”王笑嘻嘻的说道，“今天是好日子，吃好吃的。”刘看他那孩子般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遇上什么好事啦，怎么开心？老板给你升职加薪啦？”在忙碌的生活中，刘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王什么也不跟他说，满脸笑意的看着他：“等下你就知道啦，先吃饭吧。”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刘一脸疑惑地看着王，但也没多想，从厨房端出热好的饭菜，开始两人丰盛的晚餐。

王分享他一天工作的见闻，同事之间的八卦，工作时候的烦恼，早上赶地铁的匆忙；刘分享着他今天看的书，和同学之间的趣事，最新的热点新闻。刘不像王那样，有着有趣的生活可以分享——刘还没有找到对应的工作，刘的专业是汉语言专业，这是一门难就业的专业，刘已经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却没找到对应的工作。王的专业，是化工专业，他的专业一样难以就业，但在生活面前，他选择放下了高贵的尊严，去做别人看不起的工作，薪资微薄，早起晚归的工作。餐桌上充斥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两人无话不谈，狭小而幽暗的出租屋，因为他们而变得明亮起来。

饭后，刘坐在电脑面前，开始修饰自己的简历，四处投放，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王的秘密。王悄悄的从鞋柜后拿出礼物，放在他面前：“生日快乐。”

刘被突如其来的礼物惊到，他直愣愣地看着礼盒，又缓缓调转头看了看王，“这是什么，”他缓缓的拆开袋子里的礼盒，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化妆品，刘又惊又喜，但片刻冷静后，那份喜悦之情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个很贵吧。”

王笑著挠挠头，沒有回答刘。

刘深深地抱着王，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谢谢你。”

“谢什么，”王害羞的说道，“你还跟我说什么谢谢。”

“明天去把他退了吧，”刘悄声说道，“这个我用不上。”

王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是用不上，而是舍不得用，这件礼物，可以顶得上他们几个月的生活费用。但王并不想放弃，因为这是每年只纪念一次的日子，“我明白你的意思，”王轻轻地推开刘，看着他那双失去生气的眼睛，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愧疚和失落——愧疚自己那贪心的欲望；失落喜爱之物在眼前，却不得不放弃，矛盾复杂的心情交织着。“但我还是想你收下他，今天是你独一无二的日子，我希望你开心才对，而不是这样的失落神情，那今天给我们留下的岂不是不愉快的回忆。”

“我也不希望这样，但这实在太昂贵了，”刘说道，“其实你什么不送我，我也很开心，只要你在我身边，这样就好了。”

“好，好，我知道了，”王笑着说道，“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看着王真诚而坚定的眼神，刘那颗愧疚的心安定了下来，喜悦再次绽放在他的脸上，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次日，王早早起身，穿过街巷，来到常来的早餐店，买了份两份早餐，自己吃一份，留一份在桌上，然后洗漱穿衣，出门上班。清晨的空气清新怡人，宁静舒适，街道行人悠闲漫步着，几家早餐店开门营生，缕缕白烟从早餐店中冒出，店内客人三两座，有的看报，有的在品茶，有的和老板闲聊，笑语连连。但王却顾不得去欣赏这怡人的景色，体会清晨美好的空气，他步伐匆匆，西装革履，和周围环境形成反差，他边走边在想着，如何去完成今天的工作任务。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了地铁站，地铁里挤满着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虽看上去各有特色，但人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匆忙的脚步。这点王和他们一样，王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终于，在沉闷而封闭的车厢中，辗转几趟后，来到了公司。王来到工位上，整理着昨天的工作内容，着手准备着今天的工作，他打电话给客户，介绍着公司的产品，试图说服对方，购买公司的产品——但每个客户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深通商业之道，哪怕真的看好想要，也绝不说出——谎言和欺骗，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王对此的应对方式只有真诚——刚出社会的学生，也只懂得真诚。他带着公司的产品，四处奔走，终于在上午结束的时候，成功地谈下了一位客户。他满怀欣喜，找了家快餐店吃饭，拿出手机，准备分享这份喜悦给刘，但还没等他按下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房东的号码，王很好奇，房东是有什么事，现在离交租日子还有好些时日。

“喂，刘姐。”

“唉，小王啊！”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位中年女子的声音，声音沉闷沙哑，“有件事要跟你说下。”

“好，什么事林姐，您说。”

“我有个亲戚，从国外回来了，那个房子呢，我要收回来了。”

“怎么这样，您这太突然了吧，当时的租约不是租一年的吗，而且这个月房租我才刚交完呀！”

“哎呀，特殊情况，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钱我会都退给你的哈，你这两天赶紧收拾收拾搬出去啊。”说完女人直接挂断了电话，留下刺耳“嘟嘟”声，回响在王空白的脑子里。王双眼一下失了神，刚刚的喜悦一下消失无影无踪。过了许久，王才回过神來，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附近的房价，差不多都要四五千一个月，而朝阳楼才一千多一个月，事情一下陷入了窘境。

之前给刘买礼物，花去了许多积蓄，现在再要去换住处，又是要花一笔钱。一下子，王不知道如何跟刘开口说这件事，如果跟他说了，他肯定会对自己内疚万分，那份礼物也从一份心意变成一份负担。

王就这样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中，刘看到他的样子，也不过多追问，从厨房中取出饭菜，饭桌上，空气异常的宁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静的让人发慌。

“今天房东的人来找我了。”刘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听完一愣，直盯盯的看着刘，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过来说，明天要搬走，他们要收回房子。”刘说道。

“啊，对，对”王思量了好一阵，才说道，“林姐也太不给情面了，才给一天的时间，这怎么够啊，应该给多一点时间才行啊！”他故作欢笑的语气，试图打破凝重的氛围，但似乎弄巧成拙，让空气更加沉重。

“我卡上还有两万多，到时候我们换个好点的住处吧，”刘再次打破沉默，“而且工作的话，昨天我已经找到了，很快就可以去上班了。”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王强颜欢笑地说道，“不过，你怎么有这么多存款，”王疑惑的问道，“从来就没听你说过。”

“我之前的一些存款，还有……”刘说道一半，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酝酿许久后才开口，“还有你送我那个礼物，我转手卖掉了后剩下来的钱。”

王听后一惊，一霎间，他感到一阵失落，自己的心意一下被丢弃了，但很快他又感到轻松快活，之前他害怕刘会因为这件礼物而过度内疚，而不敢去提起此事，但这样的担心已经烟消云散。

“你不用这样的，”王说道，“我还有足够的积蓄的，你不用卖掉的，加上林姐退回来的钱，我们还有很多钱，再找一间好的房子的，你完全不用卖掉的呀！你不是很喜欢那套化妆品吗？”

“我是很喜欢，但现在的我用不上，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负担，”刘看着王说道：“我的追求很单纯，我只想要我们简单纯朴的生活维持下去，想我们在彼此的事业中奋斗，收获应有的果实，而这些物质的东西都是虚拟的，次要的，在我的世界中，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王一个箭步上去，将刘搂在怀里。

“我也是，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我的全部。”

“还有，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刘深情地搂着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管有什么问题，困难，都应该我们一起去面对，而不是你一个人独自去承受，答应我好吗！”

“好。”

时间仿佛停止了在这一刻，空气十分安静祥和，在这宁静的空气中，散发着温馨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