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和一 第三章 有凤来仪

骄阳似火。

林子里，树荫下。

一块断裂的铺路青石板，一个装有水的破瓦碗，一个蹲在泥泞地面磨剑的小孩。

小孩在石板上磨他的“剑”，边磨边洗。

在清水家，只有通过成人礼的孩子，才有资格佩戴真正的剑。因为剑乃百兵之君，是尊贵的象征，清水家也是因修行剑道闻名。

所以，清水家的子女若是想拥有自己的剑，就必须通过“成人礼”。

成人礼并非是孩子们生理上成年而举行的仪式，而是修行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时间点，即成为御者的那一天。

成为御者风从一阶的清水家修行者，无论年纪，都有资格参加成人礼。

上到花甲老儿，下至三岁孩童，理论上，只要你是清水家族人，无论是属于本家还是属于分家，只要成为御者风从一阶，都有资格参加成人礼，族长或者家族中地位尊贵的长辈会亲自授予，属于你的配剑。

清水家家族史上最年轻的御者风从，就是清水道生，年仅十岁。

禅宗族长亲自赠予清水道生那柄名剑：流云霁月。

……

清水和一经常在梦里拥有一把剑。

那把剑是如此美丽，蓝色的幽光，青色的锋刃，无坚不摧的刺骨之风。

……

手里只有一根磨尖了的树枝，而且有粗“关节”，从中间歪出一个钝角。

汗水落向青石板，滚烫炙热，好似要滴穿而过。

黑衣人道：“看样子，这是把歪剑。”

他的嗓音沉缓柔和，像是青年人，可是兜帽笼罩下的面孔，成熟又粗野，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威严和丝丝龙钟之意。

清水和一站起来，回头看着黑衣人，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树枝，羞愧道：“这不是剑，只是一根我从树上折来的树枝。”

黑衣人笑道：“我方才看见，你在演武场挥剑，虎虎生威，像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剑威实在是了不得。”

清水和一昂首喜道：“真的？”

黑衣人又笑道：“当然是真的，你叫什么名字？”

清水和一低头道：“我叫清水和一。”

黑衣人道：“哦？这么巧，我也姓清水，我叫清水陆离，今年68岁。”

清水和一好奇地仰视着清水陆离，说道：“我今年5岁。”

清水陆离笑道：“哈哈哈，我们会成为忘年交的。”

清水和一接着问道：“忘年交？是什么意思？”

清水陆离道：“就是年纪很大的人和年纪很小的人做朋友，就叫做忘年交。”

清水和一又问道：“朋友？是什么……”

清水陆离奇道：“你没有朋友？”

清水和一没有吭声，清水陆离也被他的话惊到了。

随即，清水陆离道：“朋友就是一起玩的好伙伴。”

清水和一双眼中神采暗淡，低声说：“我……我没有朋友。”

清水陆离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朋友，我此生唯一的朋友，也早在五年前死了。”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因为他的那个唯一的朋友就是清水和一亡故的父亲。

清水和一问：“怎样才能有朋友？”

清水陆离微笑说：“只要勇敢地走出第一步，你就不会再孤独。”

清水和一想了想，丢掉手里的树枝，迈开脚，往前走了一步。

清水陆离笑道：“没错，就是这样，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清水和一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清水陆离摸了摸他银蓝色的柔软头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你知道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去哪里玩吗？”

清水和一问：“哪里？”

清水陆离嘿嘿道：“嘿嘿嘿，你去了就知道了。”

清洲城。

凤仪阁大门门匾上写着四个烫金大字：有凤来仪！

天热了，许多有闲钱的男人就爱到凤仪阁“避暑”。

二楼临街的走廊总是挤着许多花枝招展的姑娘，嬉笑着，拿粉色或白色手帕捂着小嘴，身边是几位“避暑”的客官。

街上又来了一位“避暑”的，还带着五岁的儿子，从街道那头慢悠悠走过来。

凤仪阁的老板娘被称作“老妈妈”，她是凤仪阁所有“女服务生”的“老妈妈”。

“老妈妈”不是母亲，她是一个代表统治独裁地位的“尊称”。

老妈妈此时正好在门口训斥两个“龟奴”（男服务生的称呼）。

老妈妈的眼角就瞧见了清水陆离，这个黑衣兜帽的英武男人浑身透露出强者的气质。

她骂走两个龟奴，略微整理仪容，装出一副贵妇姿态，微笑相迎，不得不说，光看其如今依旧风情万种的面容，老妈妈年轻时，必然是绝世美女。

老妈妈微笑道：“今早喜鹊在房梁上喳喳叫唤，我当有什么喜事呢，原来是迎我陆离先生大驾光临……”

清水陆离笑道：“你家喜鹊真够忙，昨天刚迎一次，今天又迎一次。”

老妈妈微笑，扁了扁小嘴说：“说书的教我这样说的，陆离先生取笑了。”

清水陆离笑道：“喜鹊迎不迎我，我倒是不关心，你来迎我，我可是很开心的。”

老妈妈笑道：“你可真会说话，今天一个人啊？”

清水陆离道：“两个人啊，诺。”

老妈妈尴尬地看着清水和一，低声问：“你带儿子来这里？”

清水陆离认真说：“他是我朋友。”

老妈妈盯着清水和一稚嫩的小脸，说道：“我们这里可没有儿童半票这一说。”

清水陆离道：“你看我什么时候差过钱？”

老妈妈沉默中合计片刻，回头道：“叫阿笙去三楼。”

里面龟奴道：“阿……阿笙？她还是个孩子。”

老妈妈回头俯视清水和一，缓缓道：“人总是要成长的，无论是谁。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和阿笙说就行了。”

老妈妈又对清水陆离问道：“今天喝什么酒？”

清水陆离道：“万花丛中，一枝独秀。”

老妈妈微笑：“今儿晚上城中有烟花看哩。”

清水陆离道：“那就多饮一壶。”

踏入凤仪阁大门，里面天地都转换了。

凤仪阁内部大厅，头顶上竟然是一片阵法加持下的深空星海，旋转恍若银河，米粒般闪耀光明的星海，黑蓝色的光弧，与橙红的霞光交相辉映。让人情不自禁心潮澎湃，想要在星空下起舞。

乐声空灵。

从银河深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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