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少啦。”
“少?”
“少了。”
“哪儿?”
“中间还有一句哦。”
少年挠挠满头乌发,说:“忘了。”
少女嘻笑道:“你啊,大笨蛋。”
少年笑道:“嗯嗯,我是笨蛋,可是啊,就是有人喜欢笨蛋。”
少女明知少年说的是自己,俏脸晕红,可是她依旧要他明确一点,再明确一点,于是问道:“是谁呀?”
少年指着少女红扑扑的脸颊道:“谁脸红就是谁。”
少女丢掉书,嘤咛一声扑上去和少年打闹,忽然,二人迅速分开。
这对在演武场草坪上吟诗打闹的年轻男女,女孩叫清水依依,男孩叫清水振天。
他们俩都是清水家的子女。
吓了他们一跳的是个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看的小孩。
这孩子脑袋上,是蓬松柔顺的银蓝色头发,一对黑中透着红色的异瞳,和发色同样颜色的剑眉,以及浓密的银蓝色睫毛。
他很瘦弱,这让他看起来只有三岁,实际上他已经五岁。
他身上套着一件罩住全身的斗篷一样的蓝白色衣物,没有袖子,只有两个供手臂伸出的破洞,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三尺长的“宝剑”——一根不怎么直的歪歪曲曲的树枝,两头都经过他耐心打磨和清洗。
这小孩的身份很敏感。
五年过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清水和一。
清水家第九代族长的独苗孙子,第十代族长之侄孙。
“清水之虎”和素素的儿子。
清水振天看着呆呆站立在演武场边缘的清水和一皱眉道:“我们走吧。”
清水依依轻声道:“嗯。”
清水振天拉着清水依依的小手,只听女孩子问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振天,如果我是妖女,你还会爱我吗?”
清水振天隐隐回答道:“但愿你不是。”
接着就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
清水和一在他们走了之后,慢慢迈开小步子,走进演武场。
几分钟后,他孤零零站在演武场中央,小手依旧紧紧攥着他的“宝剑”。
清水和一奶声奶气叱道:“喝呀!”
他抽出“宝剑”,“宝剑”在空气中抽打,竟发出“啪嗒”一声爆响!
清水和一嘴里呼出长长一口气:“呼——”
黑红色双眼睁圆,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喝道:“喝呀!”
清水和一第二次奋力抽打出那根树枝。
树枝折断了。
”咔嚓”断裂,只留下坚韧的树皮连接。
清水和一没有吐出胸腔里那一口气,因为这口气散了。他额头沁出汗水。
修行就像人生,你每犯错一次,人生道路上的曲折就会多一分,修行也是如此,这口气散了,就需要重新凝聚,而凝聚一口气的时间,别人已经挥出了十剑。
然而,无论是修行还是人生之路,只要脚踏实地,心性自然,用心,最终还是会走到同一个目的地。
区别是,早一点,和晚一点。
早一点,有早一点的好处,晚一点,有晚一点的好处。
早一点的好处,只有早一点的人知道。但是早一点的人不会去羡慕晚一点的人,晚一点的人却常常羡慕早一点的人。
所以,时间是很宝贵的。
清水和一小小年纪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下次一定要找一根不容易折断的“宝剑”。
爷爷在和一个黑衣人说话。
他们远远观察演武场中间练气的小儿。
黑衣人观察许久,笑笑说:“道生那小子的儿子还是不错的,不错不错。”
禅宗毫不客气道:“还差得远呢。”
黑衣人嘻笑道:“庭庭那家伙现在也是族长啦?”
禅宗道:“是啊。”
黑衣人道:“道生的儿子比庭庭小时候还是要强一些的,哈哈哈——”
禅宗淡淡道:“大哥,如今你回来了,族长应该由你来当,冬庭也会理解。”
黑衣人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大哥是回家养老的,不是回家受罪的,你可别让我像你一样,熬到头发都白了。”
禅宗叹息,自己这个大哥和三十年前一样,几乎没有变化,容貌,也只不过在眼角多了几道细细的皱纹。
禅宗接着道:“三十年啊,大哥你好狠心,连爹爹仙逝,你也不回家送送他。”
黑衣人笑道:“小禅啊小禅,所谓,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你我也都是要死的。悲也好,苦也罢,死了的人,总比活着的人,不那么重要一些吧。”
黑衣人拍了拍禅宗的肩膀道:“这些年你辛苦啦,道生离去便了,至少还留下一根独苗……虽然头发不怎么黑。”
禅宗道:“大哥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清水家有您坐镇,太史家和狮家便不敢小觑我们。”
黑衣人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偶然听闻道生死讯赶回来的,很奇怪,爹爹死那天,我都没想回来,道生死了,我倒是回来了。”
禅宗道:“大哥应该在大陆上与道生见过面。”
黑衣人微微笑道:“是啊,我与道生曾有数面之缘,我二人曾经携手远渡万里重洋之外。”
禅宗道:“原来如此。”
黑衣人道:“道生要是还活着,清水家也许,会出一个超越你我二人的强大存在。”
禅宗黯然道:“他已经超越我了。”
黑衣人道:“哦?”
禅宗道:“道生死前,修为突破御者御神,比我早了二十年。”
黑衣人叹息道:“可惜,可惜……”
禅宗道:“大哥似乎不怎么震惊。”
黑衣人道:“小禅,你有没有听道生提起过海外之事。”
禅宗道:“道生说,本州国孤悬大海,而不知天地高远。”
黑衣人点头道:“在我所去过的那片土地上,像道生这样天赋的年轻修行者,我在路上隔三差五就能碰到一个。但是,在咱们本州国,一百年,也许才会出一个道生。”
禅宗忽然正色,接下来的话,他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时间才做出的决定,他道:“大哥,该我了。”
黑衣人一懵,问道:“什么该你了?”
禅宗道:“你和道生从来都不管家族事务,现在你既然已经回家,那就别走了,该我走了。”
黑衣人大惊:“啊?你,你要去哪里?”
禅宗道:“去你去过的地方,我要在那里找到突破的契机。”
黑衣人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小禅,家族不能没有你。”
禅宗道:“有大哥坐镇,我很放心。”
黑衣人抓住禅宗的袖子哀求道:“小禅,大哥我不行的啊。”
禅宗淡淡道:“放心大哥,你只要在清水家境内,不要乱跑就行,若是要出境,管冬庭要一纸外交文书即可。”
黑衣人叹息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禅宗笑了,说道:“还有一件事,劳烦大哥了。”
黑衣人问道:“什么事?不会是要我帮你养孙子吧?”
禅宗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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