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醉日记 第四章 戒酒的一周

我抿了一口红酒，轻轻地放下杯子。热带夜晚的风意想不到的柔和，我盘着腿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看着远处的海。客厅的音响播放着蓝调的音乐，又是属于我一个人安静舒适的夜晚。点点去法国出差了，本来想今天跟他更新一下昨晚的饭局。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味一下也不错。我突然回过神来，乱想什么呢，有什么好回味的！我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拿起手机准备刷一下短视频。这时有电话进来，是妈妈。“妈咪，是不是想我啦？”我用一种卡通人物的语气向电话另一头撒娇。“莎莎，”妈妈穿着气，带着哭腔说：“你快来M医院！你爸爸他……他出事了！”哐！红酒杯摔在地上。我顾不得一地的玻璃碎，简单安抚了一下妈妈，随便套上鞋子就往楼下跑。在电梯里打开打车软件的时候，手抖得几乎无法打字。妈妈说他们今晚饭后一起在客厅看电视，看着看着爸爸突然从沙发滑落，眼神呆滞，怎么喊都没有反应。妈妈马上叫了救护车，现在刚到医院抢救。我脑海里飞过各种可能行，刚才也没问清楚医生有没有作出什么判断。我用颤抖的左手握紧了自己颤抖的右手，咬着唇，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我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到了医院门口，丽丽已经在下车点等着我，她带着我一直小跑到急救室门口。我远远地看到了妈妈双手握紧在胸前，来回踱着步。看到我，妈妈急匆匆地走过来，眼泪一下子就哗啦啦地流出来。我再次安抚了妈妈，和接诊的护士了解了情况，爸爸应该是短暂性脑缺血发作，也就是俗称的中风。其实我对中风并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是一个很严重的疾病，并且很可能会有后遗症。时间过得特别特别慢，每一秒钟都是煎熬。不知道等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他确认我们是爸爸的亲属后，跟我们说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未清醒。现在会先把爸爸转到观察室，如果半小时后没有问题，就可以进入病房。过了不到10分钟，护士推着爸爸出来了，爸爸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头发非常凌乱。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关心过爸爸，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小时候认为的那个硬朗健壮的男人，现在变得好消瘦，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小小的。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到了观察病房，妈妈握着爸爸的手，一直和爸爸说话，而我和护士在外面帮爸爸办理各种住院手续。半小时后，爸爸情况比较稳定，被转进了病房。这是一个私人病房，有一个独立房间和一个会客的小客厅。除了爸爸的病床以外，房间里还可以加一张单人床，房外接待朋友的沙发也可以睡一个人。我和妈妈商量，让她回家休息，我加床在这里陪着爸爸。妈妈说她即使回家也没办法睡着，只想在这陪着爸爸。“那我在外面沙发睡，有事的话就叫我进来”我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去叫护士准备一下你的床铺，顺便问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给爸爸准备的东西。”我正往外走着，听到了爸爸虚弱的声音。

“你回家吧，我没事。”

我转过头，爸爸缓缓张开眼转过头看着我说：“和丽丽回家把我的……睡衣和枕头拿……过来，这里的不舒服。”爸爸说话有点不清晰。

“爸爸，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

妈妈终于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爸爸的手臂说：“瞎说什么呢你！”然后妈妈安排了一下，让我和丽丽回家给爸爸准备一些生活用品，还有她自己的一些换洗衣物，明天一早带过去。达叔这周刚好休假回马来西亚了，我和丽丽只好打车回家。收拾好东西，已经是凌晨。我推开几年没住过的房间门，房间的一切好像都没被移动过，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床头放着我毕业那年和爸爸妈妈的合照，我洗澡的时候，丽丽给我换上了新的床铺。我心里五味杂陈，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睡着了。睡梦中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牵着我的手逛百货公司，给我买了很多件我喜欢的小裙子，梦里面我们一家都笑的很开心。

手机闹铃响了，我翻开被子坐起来。洗漱完毕走出客厅，丽丽已经做好了早餐，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和一杯温牛奶。我快速吃完早餐，定了一杯美式外卖到医院，准备出发去看爸爸。刚准备出门，沙发上传来了电话铃声。是爸爸的电话，我走过去准备把手机塞进包里带去医院。屏幕上显示：秦尚恩来电。我清了清喉咙，按了接听。

“秦总，早上好，上次您提的那个公司，我帮你……”

“尚恩，是我，Sarah。”没等他反应过来，我说：“爸爸生病住院了，手机在我这里。具体的事情你看看能不能发信息留言给他，他状况好一点的时候回给你回电话的。”

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下爸爸的情况，就挂了电话。到了医院，爸爸正半坐着靠在床上，妈妈在喂他喝粥。我放下东西后和主治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他说爸爸今天意识已经比较清醒了，但有半边身子比较麻痹，等他恢复得好一点，可能还需要做一个微创的小手术排除一下血管内的栓塞。早上医生还会来给爸爸做一次检查，我不方便在里面呆着，准备回家拿上电脑，方便在这里工作。刚走出医院门口，就看到了尚恩。

“不好意思Sarah，本来想来看望一下秦叔叔，但来到这里才突然想起不知道会不会不方便，正准备打给你问问。”尚恩手上拿着大袋小袋，穿着一套休闲运动套装，带着一个鸭舌帽，看起来和之前很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已经回H城了呢。医生正在给爸爸检查，我准备回家拿电脑过来。要不我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我准备拿起手机，尚恩摇摇头说：“不用不用，你有开车吗？我载你回去吧，你一会回来的时候再问问。”“也可以，我昨晚喝酒了，没开车出门。你载我吧，我请你吃午餐。”

到家后我上楼拿了电脑和几套换洗衣服，背了个商务电脑包就下来了。在家附近找了中餐馆坐下，尚恩盯着我说：“你不化妆真的很不一样耶。”我心里一阵冒火，是怎么样？不化妆就不配和你吃饭了吗？他接着说：“看起来很像小女孩。”我差点把嘴里面的水喷出来。推了推眼镜生硬地挤出几个字：“哈哈，是吗，谢谢夸奖。”我们快速地吃完了午饭，我也和妈妈打了招呼，她说爸爸精神不错，欢迎尚恩上去探望。

到了病房，尚恩和妈妈在会客厅寒暄了几句，爸爸就把他叫进去，交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和妈妈在会客厅喝茶，妈妈还请丽丽买回来了小蛋糕招呼尚恩。丽丽把小蛋糕和尚恩拿来的水果摆好盘，会客室瞬间不像病房了，气氛十分轻松。为了不打扰爸爸休息，尚恩和爸爸聊完工作很快就出来了。他坐下喝了一口茶，对妈妈说：“阿姨您真的好精致啊，这病房被您整理得特别温馨。”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尚恩说：“你叔叔啊，年轻的时候就是喜欢我追求完美，放到现在的话，就叫矫情。”妈妈喝了一口茶，说道：“尚恩呐，你现在有心仪的对象吗？”尚恩咳了两下，放下杯子，坐直了身子，回答道：“还没有合适的，阿姨。”妈妈看了看尚恩，又看了看我，打趣地说：“哎呀，我们家宝贝闺女有机会咯！”说着还拍了拍我的手臂，笑呵呵地说：“妈妈我年轻20岁，这机会就不归你咯！”我能感觉到我的脖子、脸和耳根都烫的像发烧一样，尚恩看了看我，笑了出来，然后转过去对我妈说：“阿姨，Sarah这么优秀可能看不上我。”我的心扑通扑通的，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加上这个环境，真的让我想找个洞钻进去。我咳了两声说：“妈咪，你要不要进去看看爸爸？”我妈笑嘻嘻地站起来走进爸爸的房间，我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尚恩一拍腿站起来说：“我就先不打扰了，麻烦你跟叔叔阿姨说一声，我先走了。最近公司不忙，我会在这边分公司再呆一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打给我。”然后就往门口走去，突然又转过身说：“不过你不打给我，我也会在打给你的。”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举起右手摆了摆，呆滞地和他道别了。

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都来往于家和医院，爸爸的情况也越来越好。秦叔叔秦阿姨和尚恩来探望过爸爸一次，大家打包了海鲜在会客厅吃，当然爸爸只能惨兮兮地在旁边吃清淡的病人餐。爸爸出院那天，我回到家一上称，瘦了5斤，好家伙，原来戒酒真的能减肥。吓得我赶紧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点点。

“亲爱的，叔叔出院了吗？”

“你可真是时候，飞机刚降落吗？”我喝了一口啤酒，说：“来我家喝酒吧，很久没喝了，再不喝我就过敏了。”

点点哼哧地笑了一声说：“OK，半小时。”

当晚，我俩都喝得酩酊大醉，模糊中我好像还拨通了尚恩的电话，但已经没有接下来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