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紫禁城，坤宁宫。
此宫在明代为皇后居所。
清代，此处名为皇后殿，实用作萨满祭神。
门口一口大锅。
每天都要烹煮两口猪，遍地腥膻，十分不堪。
因此清朝皇后并不居住与此。
但在明代，此处不仅是皇后居所。
皇后所育未出阁子女，也居住此地。
去年，太子朱慈烺出阁读书。
迁居文华殿，只每日早晚，前来请安。
坤宁宫中，除了周后。
只剩下坤兴公主朱媺娖。
以及四岁的朱慈炯。
这一日，天色已晚。
坤宁宫小厨房内。
一名豆蔻少女，正托着香腮，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直到眼前火炉上的小砂锅，轻轻鸣响，冒出大量热气。
她才惊醒，手忙脚乱将砂锅盖掀开。
见小砂锅中的江南贡米已约八成熟。
她将少许冰糖加入。
待冰糖化开后。
她又轻车熟路把早已发好。
浸泡在凉水中的燕窝轻轻放入锅中。
略煮几开，小砂锅就从火炉上移开。
用托盘将砂锅托住。
少女端着走出小厨房，向父母寝宫走去。
她正是崇祯皇帝次女朱媺娖。
崇祯长女早夭，她实际上就是长女。
今日父皇歇在母后处，吃得又是很少，还总是咳嗽。
她便煮了一锅父皇最爱喝的冰糖燕窝送去。
一来尽为人子女的孝心。
二来也许可以听到一丝关于他的消息。
想到此处，朱媺娖感觉脸儿有些发烧。
令她失望的是。
虽然父皇将一锅冰糖燕窝喝的精光，连连赞叹。
自己却没有打探到关于他一二消息。
怕惹得母后不悦，她也不敢问。
母后与田妃不合，宫中人尽皆知。
除了父皇，宫中就没人敢在母后面前提起他。
就连父皇，提过两次，见母后不悦，就提的少了。
只得怏怏而还。
回到自己寝宫，朱媺娖却惊喜的发现。
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贴身小宫女，已经回来。
明代宫女虽不放归。
但出宫访亲、采买，却并不太受限制。
当初《丈夫歌》与《从军歌》就是这个小宫女传与她的。
看她那兴奋的样子，定有所收获。
悄悄与她躲起来，朱媺娖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探得什么消息？”
“公主，消息太多了。”小宫女脸色绯红：“我刚出了玄武门，转过一个弯，满大街都在唱田公子的诗词。”
“有些胡子一大把，喝醉了，大街上东倒西歪的，不时就嚷两句‘丈夫处世，当立功名’。”
“还有从二楼探出身子，摇头晃脑喊‘吾将醉，发狂吟’的。”
“还有那首‘从军歌’，许多少年负剑游街，时不时就高歌一曲，动辄挥剑，五城兵马司已经拿了不少人。”
“扑哧……”
想想那滑稽情景，少女笑出声。
想起什么，又跺跺脚，问道：“我是问你，他有没有新诗文？”
“新诗文？有的，有的。”小宫女连忙道。
公主素爱诗词，怎么敢耽误这一茬。
“这两天，我听说公子整日宴饮，常常流连烟花之地。”
小宫女吞吞吐吐道。
见自家公主脸色变得难看。
她连忙解释道：“田府上元宴后，公子名满京城。”
“听说不仅许多大官，还有不少公侯子弟都争相宴请。”
“但从未听说公子曾夜宿于哪里。”
听到此处，朱媺娖脸色才稍霁，骂道：“一群纨绔子弟，害人不浅。”
“他的新诗文是什么？”
小宫女道：“昨日公子在红尘馆，被一个叫方以智的士子说，有首词，他只听了半阙。”
“听说，这首词唤作《卧龙吟》。”
“《卧龙吟》？”
小宫女八卦道：“婢子听闻，这是公子服孝隐居西山时，读《三国志》有感而作。”
“快念给我听！”朱媺娖急道。
“公主，婢子还会唱呢。”
“那就快唱！”
小宫女清清嗓子，唱起：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
“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
“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
“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
……
《卧龙吟》虽男声最为佳。
但女声吟唱，也别有一番味道。
朱媺娖双手托腮，美目流转，一时竟听痴。
喃喃自语道：“昔日孔明以管仲、乐毅自比。”
“今日他是在以孔明自喻。”
小宫女不敢打扰公主，她侍于一旁，静待公主冷静下来。
朱媺娖终于平静下来，却望着小宫女，眸子发亮。
小宫女暗道一声苦也。
公主有奇想之时，就是这个表情。
果然，只听公主说道：“小柔，你说我将自己写的诗词，请公子指点，怎样？”
被唤作小柔的宫女，如遭雷轰。
这可跟出宫打探消息是两个概念的事。
搞不好就是勾连中外。
还是未出阁的公主。
这个真要命呢！
宫中的小宫女，纵然其他方面懵懂。
这宫廷之间事，却分外敏锐。
小柔不敢直接拒绝，急中生智，婉转道：“公主，您与公子还差着辈分呢！是以晚辈礼请教吗？”
如果以晚辈礼请教。
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只需瞒住皇后便好。
这不难。
现在也没人敢在皇后前提起姓田的。
且公主面皮薄，极有可能会抹不开面子。
那么此事就会作罢。
小柔正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
不料公主却道：“他只比我大几岁罢了，持什么晚辈礼。”
“可？”
“可什么可！”
“我姓朱，我母姓周，他自姓田，有何关系！”
朱媺娖一挥衣袖，哼道：“再说，我又没有叫直接说是我。”
“恩，这样吧。”
“你送去的诗稿上，署名用一个化名。”
“恩，就用‘阿九’这个名！”
“啊……是，公主。”
小柔愁眉苦脸退下。
只留下朱媺娖，以手托腮，偷瞄见四周无人。
于是轻轻娇羞吟道。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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