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三十五章 逃离

“可以，我能信任她。和她聊了这么久，你还是无法信任她？”卡斯托问道。

艾米莉亚叹了口气说道：“人性是复杂的，她这时候也许是真心的，下一秒就可能改变想法。我无法说服自己完全相信她。”

“你不了解她！”卡斯托说道。

“你就了解她？你们认识才不到三天，你确定你了解她？”艾米莉亚质问道。

“我相信她不是个坏人。”

“我没有说过她是坏人，我只是觉得人性的复杂让我不能完全相信每个人。”艾米莉亚继续解释道。

“连我也不信？”卡斯托问道。

“不能完全信，不过至少我相信你现在愿意帮我，而且是真心的。”艾米莉亚说道。

“那你不愿意跟着索尼娅离开土卫五咯？”卡斯托问道。

“不，我愿意离开这里，但是我会有所防备。”艾米莉亚谨慎地说道。

“怎么防备？当她要害我们的时候一棒子打晕她？”卡斯托半开玩笑地说。

“当然不是，我有我的办法，你也别被这姑娘迷了心智，虽然现在看起来她真的很美。”艾米莉亚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嫉妒。

随后，卡斯托和艾米莉亚回到了礼拜堂。他们回去后神职人员照常继续“照顾”他们，为他们送上圣餐，和他们传递“神音”想要说服他们信仰真神。

艾米莉亚继续疯狂输出着丰富严谨的哲学知识，喷得那些神职人员纷纷败下阵来。卡斯托在了解了漫游者一神教的教义后，也开始利用教义维护自己。他甚至结合一神教教义解释了一名神职人员的信仰结构，搞得这神职人员自己开始怀疑人生。但这些神职人员并未知难而退，他们继续连番发难，而卡斯托和艾米莉亚也越战越勇。

但到了夜里，他们突然服软，表示自己愿意皈依神明，只需要给他们一天时间反思自己。而这恰恰符合一神教的教义。那些神职人员终于可以休息了，他们疲惫的口舌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们觉得自己创造了“神迹”，共同决定明天休息一天。而卡斯托和艾米莉亚也可以缓过劲来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卡斯托起床后无所事事，他找到艾米莉亚，聊起昨天的经历。“这帮神职人员现在看上去也不厉害嘛，哈哈哈哈哈哈！”卡斯托有些得意地说道。

艾米莉亚却并没有认同卡斯托，她点了一根雾化烟说道：“他们逻辑上并不是很厉害，他们厉害的地方在心。你信不信，如果咱们昨天没有约定好假意皈依，他们今天还会找过来，即便他们现在嗓子几乎都哑了，而且脑子一团乱。”

“哦，那你很佩服他们咯？”卡斯托问道。

“嗯，是很佩服，我很欣赏精神强大的人。”艾米莉亚如是说。

接着艾米莉亚看着卡斯托，略作神秘地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被俘后叫你醒来后就过来找我么？”

卡斯托摇了摇头。

接着艾米莉亚说道：“因为我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从了他们，信仰他们的神。”

卡斯托十分震惊，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想不到，这个口齿伶俐，思维缜密的姑娘其实差点屈服于自己一直抗拒的神学理论。

“其实在我心里很难接受自己信仰神，但是自己的精神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无依无靠的。没有一个能够坚信的东西，人一直处在怀疑和恐惧中，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脆弱的。人渐渐无法相信其他人，无法相信社会，乃至于无法相信这个世界。”艾米莉亚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她已完全没了锋利、尖刻的样子，而是露出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

“我叫你过来，就是因为自己觉得要有个人让自己确信，人活着不需要信仰是可行的。”艾米莉亚看着卡斯托，眼神中有一丝游离。

“如果我也信了教呢？”卡斯托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信教，你是我保持清醒与痛苦的急救药。而神则是让我摆脱痛苦的迷幻剂。”艾米莉亚说着说着又突然开始沉思，她将自己的头埋入双臂中。卡斯托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他可以感知到艾米莉亚的迷茫和痛苦。

“摆脱痛苦就必须靠神么？”卡斯托不解地问。

“这是一个途径，还可以靠元宇宙设备，可以靠毒品，也可以靠其他享乐的方式。而信仰神，看起来是这些途径中对自己和别人伤害最小的。”艾米莉亚说道。

“但是信仰神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它会模糊人类思维中的某些区域，让人很容易沉醉于神秘和幻象，并把困难归结于这些，而失去向前走的动力，更会失去批判和清醒的思维。而人类社会终究要不断向前走，我对于宗教的看法没变，它有用，但总体来说是个绊脚石。”卡斯托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倔驴，现在变成了被理论盔甲武装起来的倔驴了！”艾米莉亚突然恢复了乐观，欢乐地说道。

“我以前就想明白这些了，只不过你第一次听到这些而已。我以前没事就和温斯顿讨论宗教和社会形态。”卡斯托说道。

“是嘛，你还有朋友可以聊这些？”艾米莉亚说道。

“有呀，我和温斯顿每次聊起来都对现实里的一些制度赞不绝口，但也对一些问题感到惋惜。他后来和杨东明认识后就很赞同杨东明从古代文学中汲取精神力量的方式。但我不太能理解，尤其是杨东明对于古代文学的推崇。温斯顿倒是挺喜欢杨东明这点的，还和他交流心得啥的。”卡斯托说道。

“然后，你就没想过和他们一样读点东西？”艾米莉亚问道。

“嗯，那些书太厚了，我总觉得在学校里学的东西都够用。所以就没读。”卡斯托说着说着因自己的浅薄而愈加羞愧。

“现在觉得有用啦？”

“嗯，昨天和那些神职人员辩论的时候，觉得如果自己能多读几本书，肯定就能跟他们探讨一些更深入的话题。而现在的我很多时候只能和他们绕圈圈。”卡斯托说完更加自惭形秽起来。

“哈哈哈，那回去你得多读几本书，我那有些电子书，给你几本，让你读上一年半载没有问题。”艾米莉亚说道。

“好，你那有《静静的顿河》么？”卡斯托问道。

“嗯，有，不过好像只有上半部。”艾米莉亚有些遗憾地说道。

“没关系，我想看看，回去以后借给我看一下。”卡斯托说。

“对啦，回去以后我们怎么解释？逃出来的各种细节和缘由都得编好。”艾米莉亚提醒道。

“嗯，这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卡斯托说道

随后他们两个就离开的整个过程编了个故事，并将各种细节加入进去，他们互相提醒在一些细节上不能说漏了嘴。

“啊！快到约定的时间点了，我们去氧吧等她吧！”艾米莉亚突然发觉和索尼娅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和卡斯托绕开哨兵的监视，来到氧吧。他们在昨天的角落等了很久，迟迟未能等到索尼娅。

艾米莉亚在犯嘀咕，当她差点就要说出“我们回去吧”这句话时，一个灵动的声音响起：“嘿！我在这里。”一个透明的身影逐渐在绿色的灌木丛中浮现出来，现出实体，那是索尼娅。她随后递给艾米莉亚和卡斯托两个腕带装置并说道：“这是我们这研发的人体隐形装置，有了这个就能溜出仓库区了。”

“啊！看起来好笨，这么大，你们不会弄个轻量化的东西么？比如把它做成一个纽扣大小能贴在衣服上的东西。”艾米莉亚吐槽道。

“嗯，我们的技术确实比较落后，但是这东西也很好用呀。你们带上试试，挺舒服的，没有什么副作用，也没有不适感。”索尼娅说道。

“嗯，比我们的隐身装置简单，看起来结构比较单纯，可靠性挺高的。”卡斯托将隐身设备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说道。

“嗯！这是我们设计军用设备的原则，简单！可靠性高！”索尼娅非常欣赏卡斯托的洞察力以及他对漫游者隐身设备的认可。

随后索尼娅教艾米莉亚和卡斯托隐身设备的用法，并再次确认离开的路线。索尼娅提醒他们千万不要说话，声音会暴露自己的行迹，而且自己声波的震动会让隐形装置产生波纹，在近处容易被人发现。卡斯托和艾米莉亚启动了隐身装置，他们沿着计划好的路线出发。

离开氧吧，他们顺着小路尽量避开哨兵和行人行进。他们是隐身的，看起来很安全，但恰恰因为是隐身的，其他人才会毫无知觉并毫无顾忌地碰撞他们的身体。因此他们都选择没人的道路，谨慎潜行。

卡斯托他们穿过了两间仓库，即将到达仓库区出口。就在这时，卡斯托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他差点失去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