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二十章 知识分子

卡斯托扭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在后面注视着他们。“啊，伊万诺夫上校，我带他去见弗兰西斯卡博士。”索尼娅向他解释道。“不行，他还没完全接受精神的净化，你带他出去是有风险的。”伊万诺夫上校严肃地说道。“他们都撤退了，他们所有的武器和电子设备也都被我们拿走了，连微米间谍机也全都被我们用大功率的EMP炸弹清了一遍，就他一个人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的。”

听完索尼娅的话，卡斯托吃惊地看着她：“我们撤退了？一晚上，我们就全撤了？”“是呀，你们的舰队都撤退了，连土卫五上面那个太空城都不要了，全都撤回去了。”索尼娅说道。“他们不管我们的死活！？这就都撤回去了！？这里有接近100万士兵！他们就不管了？”卡斯托难以置信地说道。

伊万诺夫说道：“嗯，我们后来的舰队过来增援了，你们的舰队见势不妙就跑了。”“这可是接近100万士兵！现在还剩多少？”卡斯托问道。索尼娅说道：“现在在土卫五上大概还有不到10万顽抗的吧，其他都被我们消灭或者俘虏了。”

卡斯托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索尼娅继续说道：“被俘的一些军官我感觉都挺好的，他们都能和我们一样，有人性，也有神性。他们最终都会得救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任何人都可以被救赎，除了他！他杀了我一个排的战士！我饶不了他！”刚刚那个军官又发话了。

“尼古拉诺维奇，你得冷静一点！他既然是战俘，我们就不能随便杀了他，除非他坏到无可救药。而且即便他无可救药，也要让宗教法庭审判他，然后执行死刑。”伊万诺夫上校严肃地说道。

卡斯托仍然在沉默，伊万诺夫上校说道：“这小子看样子被吓得不轻，话都不会说了。看样子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去吧，填个出入单。带他去找弗兰西斯卡博士吧。哦，对啦，把这个帮我捎过去，这是我最近写的一些关于我们军队信仰神学体系的理论总结，让弗兰西斯卡博士给我看看。”

“好嘞！”索尼娅接过伊万诺夫上校的文件，随后拉着卡斯托坐上了一辆军用吉普，驾车去仓库南边的避难所去了。

卡斯托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他呆呆地望着满目疮痍的地下城，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索尼娅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几乎凝固的空气，看着卡斯托的脸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到了避难所，这里原来是个巨大的防空洞，里面可以容纳2万多人。进入幽深的隧道，两边有不少难民横卧或坐在通道边上。他们大多身着厚实的棉服，很多看起来穿了很久，有些脏兮兮的。

地下室的空气很闷，散发着腐败食物和霉菌的气息，吸入鼻中还有一股阴凉的感觉，这让卡斯托很不舒服。他们走到地下室深处一间房门处，索尼娅敲了敲门说道：“弗兰西斯卡博士！我是索尼娅，我给你带了个朋友过来！”

一道白光从门缝中透了过来，随着房门敞开，光亮照在索尼娅和卡斯托身上。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卡斯托眼前。“啊，索尼娅，你好呀”中年男人向索尼娅问好。

“弗兰西斯卡博士！见到您真高兴，这次战役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敌军把整个地下城几乎都毁了。我们都活着，这绝对是神迹！”索尼娅开心地说。

“嗯，我及时撤到了这里，这里虽然挺脏的，但是还是挺安全的。还有核动力供电和地下水源，电和水也一直没断。我在这一直工作了一天，写了一篇快一万多字的论文。”

“啊，一天写了那么多东西，您真是太厉害了！哦，让我介绍一下，这是卡斯托。他是灭火者武装的军官。”

“嗯，你好，卡斯托。我叫弗兰西斯卡，是来这研究社会学、人类学的。”

“你好，弗兰西斯卡博士。”

“来吧，请坐，我喜欢光亮，所以总是把屋里的灯开得很亮，希望你们能适应。”

“嗯，我们会适应的，对吧卡斯托？”卡斯托没说话，直接进入了弗兰西斯卡的屋子里。房间里十分干净，各种资料、电子设备被井井有条地摆在桌子和书柜上，弗兰西斯卡所用的家具虽然都是些简易产品，但是颜色淡雅，让人觉得十分清爽。

“博士，您这几天在写什么东西？”索尼娅好奇地问道。

“我在写关于灭火者武装和你们漫游者的军队之间组织结构以及领导方式区别的论文。我想用组织行为学、伦理学以及心理学去分析这些区别形成的原因。”弗兰西斯卡博士说道。

“嗯，有意思，你有什么结论么？”卡斯托突然抢着说出了这句话。

“两者的服从模式很不一样，灭火者武装对士兵施以威权和残酷的惩罚，通过这种功利化的奖惩机制建立自上而下的服从机制。这点尤其在营级单位之下普遍出现。师级以上单位首长则多用煽动性的言论和意识形态灌注到士兵脑中。上下级军官间的服从与被服从往往带着强烈的利益色彩。同时，军官极少关照士兵的精神状态，他们之间几乎是一种纯粹的服从和被服从的关系，情感联系较少。情感联系在军官之间倒是相对普遍，但是他们的情感往往建立在物质基础和权力附庸上。”

“你说的不是全部真相，有一些军官很爱护自己的士兵，并且他还和他们的士兵一起读书，分享自己的内心。”卡斯托辩驳道。

“嗯，确实存在这些人，这点在战舰中尤为突出，在战舰中舰员更能够协同作战，似乎整体意识更强，且情感联系更紧密。战舰编队中的各个战舰舰员的关系则相对冷淡，但是作战效率高，不带感情色彩，这是灭火者武装舰队的优势。但是灭火者武装并不在明面上支持爱护士兵的军官，他们的高层大部分还是将士兵看作机器，军官也当作工具人。”弗兰西斯卡博士耸了耸肩。

“你是说高层把我们这些底层军官也当成工具人？”卡斯托问道。

“没错，哦，对于你来说这可能难以接受，但是这是事实，在灭火者高层眼里，除了贵族子弟的大部分中下层军官都是工具人。而贵族自己才是会被重点培养的人”弗兰西斯卡博士说道。

“所以只要不是贵族就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卡斯托继续追问道。

“也不是，平民出身的军官得比贵族子弟优秀许多才能被提拔，有着极强的指挥水平才能被高层赏识。不过灭火者武装也确实在注意平民军官中的优秀者，他们还是比较注意吸收新鲜血液的。”

“所以他们生来就注定要走一条比别人难得多的路。”索尼娅说道。

“你在同情你的敌人呀，索尼娅！”弗兰西斯卡博士笑着说。

“那有什么的，他们也是人，也能感觉到痛苦和无奈。他们只要一直向着自己的梦想努力着，就一定有着坚韧的精神，这些难道不让人感动么？人为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去走一条注定艰难的路不是很令人同情么？我觉得这是很自然的呀！”索尼娅说道。

“你的这番话会让你的敌人感到羞愧吧，不过他们可能很多并不能够感到羞愧，哈哈哈哈哈哈。”弗兰西斯卡博士说。

“不能感到羞愧有什么问题么？感到羞愧会让人软弱，无力，让人无法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我并不认为我们感不到羞耻有什么问题！”卡斯托执拗地说道，其实他也并不是很认同这句话，只是觉得自己要为自己的军队去争辩。

“是的，羞愧会让人很痛苦，让人变得很脆弱。但是如果人完全无法感到羞愧，人会做什么，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弗兰西斯卡博士面色凝重地看向卡斯托。

“会怎样？我觉得人会很快乐！没有痛苦！”卡斯托继续强辩道。

“会为所欲为！毫无底线！”弗兰西斯卡博士掷地有声地说道。这句简短的话像是给卡斯托心里来了一记闷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