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十九章 偏见

卡斯托看到那姑娘刚刚安抚完伤员，走向礼拜堂的水池。卡斯托跟了上去，那姑娘走到水池旁刚洗了把脸，突然发现了卡斯托。她看着他礼貌地向他笑了笑，水池的波光映在她白净的脸上，水光交错，让姑娘那挂着露珠的精致小脸显出一种别样的魅惑。

她看着他礼貌地笑了笑。这姑娘一笑，让卡斯托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这让卡斯托觉得十分奇怪。

他向姑娘开口说道：“那天晚上，是你在仓库房顶乱跑吧！”这话其实让卡斯托自己也猝不及防，卡斯托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这话太奇怪了，自己的措辞简短，却显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滑稽。他一下子涨红了脸。

姑娘噗嗤一下笑了。“是呀，我那天晚上是在仓库房顶。你们还对我乱开枪呢！”姑娘笑道。“嗯，我们是敌人，我们不得不如此。”卡斯托说道。“现在没必要了，在这里我们能成为朋友。”姑娘笑着说道。

“你确定？”卡斯托有些疑惑“我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争斗、搏杀乃至屠戮，还能放下仇恨做朋友？”卡斯托继续表达着自己的怀疑。

“当然可以，人是活在现在面向未来的，不能总是回头看。”她继续说道。“但是过去能够给我们的现在带来启示。”卡斯托争辩道。“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因为过去的仇恨、不解而纠结。更何况过去做的事情不一定是对的，并且甚至很多都是错的。人还是要向前看，放下对过去错误的顽固坚持，人才可能迎来新生。”这姑娘继续说道。

“那看来你们完全不重视历史咯”卡斯托说道。姑娘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读过很多历史书，关于地球圈的，关于神圣群星帝国的。还有我们自己的宗教史，从历史里能看到很多善良、纯洁的灵魂在时代中的坚守，这很令人感动。”

“我认为狂热的宗教史并不令人感动。”卡斯托摇了摇头。“宗教史并不是狂热的，它是由无数虔诚信仰神的真诚而干净的人与质疑一切却又庸俗、固执而愚鲁的人所对抗形成的伟大故事。”说完，这姑娘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像是在祷告。

“如果不是狂热的，那加利波利之劫你们怎么解释？你们疯狂摧毁了那么多战舰，只是因为自己的信仰被侮辱了？因为虚幻的信仰而去毁灭这么多耗资巨大的战舰，并且挑起了一场漫长的战争，这不都是你们的错么？”卡斯托指责道。

“因为你们不仅侮辱了我们的信仰，更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存。”那姑娘说道，她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们的历史书上说加利波利之劫是因为我们因圣地被侵占，纯粹因为宗教信仰而去发动的突袭。这种说法太片面了，据我说知，你们的历史书从来不会提及你们在加里波利之劫前占据冥王星轨道收集附近的资源，也不会提及在柯伊伯带中建立的各种前哨和军事基地，更不会提及你们在冥卫一的屠杀。”这姑娘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快。

“这些，我确实不知道，但是……”“但是什么，你还要为你们的屠杀辩解么？你知道么，在那场屠杀里几十万人失去了生命，你们的士兵随意践踏他们的尊严，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虐杀，毫无办法，这些你经历过么！？”姑娘越说越激动，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这，我并不知道这些……抱歉”卡斯托嗫喏道，他突然有些羞愧。姑娘见他表达了歉意，喘了口气，闭着眼睛忍住了将要流出的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有很多偏见。这里以前也有很多居民和你一样对我们有偏见，但是他们后来都理解了我们，并且在你们攻来前不愿意撤退，和我们守在这里。你可以去见见他们，和他们谈谈，看看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这里还有原住民？以及不是你们漫游者的人？”卡斯托有些好奇地问道。“嗯，还有一些自愿前来了解我们的人，比如弗兰西斯卡博士，还有艺术家英格玛、作家刘重勃。他们都在这附近住，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和他们聊聊。”姑娘提到这些人时语气变得稍微轻松了起来。

“我可以离开这里？你们对战俘的管理太松散了吧？”卡斯托吐槽道。“我是个军官，看不出来吧？带你出去这点权力还是有的。”这姑娘笑了笑，她刚刚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姑娘歪着头看着卡斯托问道。“卡斯托·卡文迪许”卡斯托回答道。“啊，你这姓是火星上的贵族呀，哈哈哈哈哈哈，火星上的贵族，这话说起来好好玩！”姑娘爽朗地笑了，好像刚刚的悲痛全都烟消云散了似的。“这有什么可笑的！？我们家族有上百年的历史，我们世世代代都有成员在火星出任高官，在仲裁委员会担任要职，在军队里做将军！我们是实打实的贵族！”卡斯托非常生气。

“哈哈，我觉得家族里有那么多很厉害的人并不说明什么，这并不意味着只要是这个家族里的人就一定很厉害，也不意味着这个家族就肯定会高人一等。我不认为有什么贵族，每个人都可以活的高尚而尊贵，并且这样活着并不需要给自己带上什么贵族的头衔。”

“你！”卡斯托明显被激怒了。“啊，抱歉，我没能够体会你的感受，毕竟你从来都享受着贵族的待遇，是我失礼啦！”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我叫索尼娅·罗曼诺夫娜，几千年前我的祖先在地球上也曾经是贵族，怎么样，这样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有资格说刚刚那番话？”

“呼~”卡斯托也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刚刚被气得着实不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要带我去哪？”“先去找弗兰西斯卡博士，他是个很博学的人，是个人类学家，他读过好多书，我好多知识都是从他那听到的，他那有好多电子书，他借给我好多本，我没事就看。”索尼娅说道。“你想让一个博学的人来证明你们的正确？”卡斯托问道。“啊？什么正确？”索尼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生活方式和信仰的正确。”卡斯托说道。

“生活方式有什么正确不正确的么？每个人都能活出自己的样子，没有什么正确答案。”索尼娅说道。“你这思想太奇怪了，人只有沿着正确的道路才能获得权力和财富。”

卡斯托说道。“权力和财富就那么重要么？人类的物质财富已经如此丰富了，为什么还不满足？更何况除了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没了权力和财富人不是很可怜么？没有权力就会被权贵欺凌，没有钱就会陷于贫困。没了这些的人怎么可能幸福？”卡斯托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幸福的含义。

“不，可以幸福，幸福在每个人的心里，它不应该被完全寄托于外在的什么东西。”索尼娅坚定地说道。

“行吧，带我去见那个博士，看看他怎么评价你我的观点。”卡斯托说道。“好呀，我带路！”索尼娅突然拉起卡斯托的手就往礼拜堂外走。索尼娅的手指上有些茧，但她的手背没让卡斯托感觉粗糙，卡斯托不经意间感受到索尼娅手心上柔软的皮肤，那感觉像是只小猫脚上的肉垫。

她带着卡斯托走出礼拜堂，卡斯托有些不习惯被这样牵着。自己主动跑向马路对面。

“小心！”索尼娅突然大喊一声，然后将他一把抱了回来。紧接着一辆车呼啸而过，险些碾过他们。

那车很快刹住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叫道：“索尼娅！你走开！我要杀了他！你知道这混蛋杀了我们多少人么？”

“但是他现在是战俘！而且他有悔意！我们应该宽恕他！”索尼娅走向前大声说道。

“你别拿教义压我！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有悔意，他们都是麻木冷血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有利益什么事，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他那后悔一定是装的！”卡斯托看向这人，他身材高大，十分壮硕，脖子和脑袋一般粗，脸皮涨得通红。

“不！他是真心的！我可以确定！他不是个虚伪的人，他刚刚顶我那倔样绝对装不出来。”索尼娅的话虽然向着卡斯托，但是却让卡斯托感觉不太舒服。但卡斯托转念一想，这姑娘刚刚救了自己的命，又对她心存感激起来。

“你们在这吵什么？”这时，一个粗暴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