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十七章 礼拜堂

“这次抓住的士兵不少啊，还有几个军官，听说还有少将！”

“是啊，这次我们把他们围歼了，哈哈哈！”

“愿神继续保佑我们，这些无神论者来多少我们就能杀掉多少！”

“一定会如此，那些顽愚的人不会明白我们的坚守是为了什么！因此他们也不会理解我们的力量，更不可能战胜我们！啊，全能的神呀！消灭这些顽愚者！”

像是清晨的第一声宏钟，卡斯托被这富有磁性的声音直接震醒。他缓缓地睁开眼，映入他眼前的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琉璃瓦，各种色块交织在一起，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他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他起身一看，几千张床位瞬间填满他的视野，上面躺满了士兵，有一些肢体不全在床上呻吟，还有的在床上看着书，有些人旁边有穿长袍的人和他们交谈。卡斯托原本以为自己进了灭火者武装的战地医院。直到他看到床位的过道到处有巡逻的士兵，而他们佩戴着冥王星漫游者特有的标记。卡斯托这才意识到他被俘了，愤恨、惶恐、迷茫的情绪瞬间冲入他的大脑，让他差点晕眩。

卡斯托过了好一会，才从这建筑的一些细节中发现这里大概曾是仓库。他又扭头看了看，发现身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军官。那军官开口说道：“醒了啊，真够能睡的，愣是睡了一天一夜。告诉你，你现在被俘虏了，老实点。我们不会处决你，但是你要在这里接受神的启示。这里是我们的礼拜堂，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对神不敬，别散布那些无神论的观点，这里是圣洁的场所。”

“哼！你们这群邪教徒，你们把这仓库弄成什么了？传教厅？”卡斯托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刚刚那人承诺不会杀他，但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这些漫游者会把自己杀死，甚至对自己使用酷刑，但是他却硬要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不示弱才能让这些人尊重自己，免受灾难。“这里是我们的礼拜堂，我们在这里救治伤员，并让战士们在这里祷告、祭祀。”那个军官回答道，卡斯托从声音认了这就是刚刚吵醒他的那个人。

“你们就不能别在医院搞这些宗教仪式，就搞个纯粹一点的医院不好吗？”卡斯托问道，他的语气很冲，带着起床气。“教徒的祈祷与祭祀能够帮我们恢复精神，让神的意志帮助我们找到力量，更快康复，这不是很好么？”那个军官并没有生气，反倒向他解释起来。

“但这些东西对我无效，我相信对于我们这些战士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这些宗教装饰看得真让人心烦。”卡斯托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不，在这里很多人都在神的指引下获得了平静，这确实有助于他们恢复，你应该亲眼看看，和你的战友们谈谈。”

“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不会听信什么神的指引，我有我自己的理性和信念，我不会被宗教洗脑轻易放弃自己的理念，绝不！我的士兵们怎么样了？”

“你的士兵们？”

“对，我的士兵们，我是灭火者武装第……”卡斯托欲言又止，他急着想要找到自己的士兵，差点把自己部队的番号说漏嘴。

“我看看，第31步兵师，第8团，第2营，第6连。哦，你叫卡斯托，是代理连长，对吧？”

“你怎么都知道？”

“嗯，我们缴获了你们的战地数据库，你们还没来得及销毁这些资料，我们就攻进来了。”

卡斯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你应该知道我的部下都在哪，对吧？”

“嗯，你的部下在其他收容所，你的上司艾米莉亚上尉也在这个礼拜堂。”

“她也被俘了？皮特森士官长呢？”

“我们这里没有皮特森这个人，艾米莉亚上尉几乎和你同时被俘，她突围时的指挥水平让我们很佩服，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好吧，那我还是先去找我的战友吧，”

“不，她想要你过去，她告诉我们，当你醒来的时候，就要让你过去找她。”

“啊？行吧，她在哪？”

“她就在这间礼拜堂的B24号床。”

“你们让一个女人和这帮男人睡在一个屋子里？”

“这里不是什么屋子，这里是礼拜堂，这里不会有任何亵渎神明的事情发生。在神的眼里男女平等，一视同仁。”

“行了，行了，我去找她！”卡斯托撂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他其实并不想找艾米莉亚，甚至有点想要回避她，既是因为对那不尊重士兵生命的浑话而感到羞耻，更是因为自己没能发动进攻还导致她被俘而感到愧疚。但是和这群漫游者战士呆在一起让他更加烦躁，他恨不得将他们都杀死，可是自己并不敢这么做，所以他果断离开了他们。

卡斯托的床位离艾米莉亚其实不过50米，可这段路对卡斯托来说却并不好走，他在途中多次放慢脚步，想要迟滞与艾米莉亚上尉的见面，他还在想象上尉对他会怎样怒斥，他并不害怕这个年轻的女上尉，他害怕的是她的斥责将唤起自己良心的不安。而周围病床上伤员的呻吟则加重了卡斯托内心的煎熬。

来到艾米莉亚床位旁，卡斯托看到艾米莉亚正坐在床上和一位头发花白，留着蓬松胡子的大叔谈话，那大叔身着白色长袍，他正向艾米莉亚说道：“神存在在我们每个人心里，你现在不愿意相信他，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我需要有一个能够确证神存在的东西，我才能相信他，否则我说服不了我自己，谢尔盖神父。”艾米莉亚对这位大叔说道。

“这是你的心结，或者这是一种执念，这种确证并不是有必要的，人内心中应该留有对神秘而遥远存在的敬畏和信仰。这是让自己保持正念的一种方式。”谢尔盖神父的语气温和而平缓，虽然是反驳艾米莉亚的观点，但显然并不想造成冲突。

“这种确证是有必要的，我不可能在没有确切证明的情况下让自己相信一件事。我为人处世的基础就在这里，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些神秘的存在，但是这些东西我不去想它，这些东西暂时也不会对我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我并不觉得我有必要对一个神秘的未知存在进行崇拜。”艾米莉亚依旧很坚定。

“好了，我们又绕回来了，神就在你的心里，当你对每件事产生出美好想法和快乐的时候，神就与你同在。”

“哈哈，我还是觉得没必要，我觉得快乐和美好就是很单纯的东西，没必要给它们找什么神圣的源头。”艾米莉亚笑道。

“那当你遇到灾祸和不幸的时候呢？你还能够单靠自己面对一切么？”神父的话让空气突然变得凝重。

“我坚信人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自己的理性和充沛的情感，无论遭遇什么问题。”卡斯托突然开口说道。

“年轻人，我并不相信你的阅历能够支撑这句话。”神父微笑道。

“我只看到世界的奇迹都是人创造的，拉格朗日星门、各个星球的殖民地、宜居星球的改造，这些堪称神迹的工程没有神的参与，它们都是人的功劳。”

“那人为什么要创造这些东西呢？或者从本质上说，这些伟大发明的灵感来自于哪里呢？”

“来自于科学家和工程师的不懈努力！”

“不，它们很多来源于神谕，是神给人们启示去完成他们此生必须完成的事业。让他们在工作中保持专注和忘我的投入。”

“他们保持专注和忘我的投入是因为对于人类发展事业的热爱，不是因为什么神谕，我坚信这一点，我也相信这种对于全人类的情感能够让人类再次统一，铸造一个新的国家。而不是靠什么神祇。”

“哈哈，你倒是很坚定，那让你这么坚定的底气到底在哪呢？你现在经历的事情可能还不够多，当磨难和挫折让你心生怀疑的时候，你要靠什么度过难关呢？”

“想那么多干什么？至少我现在就处于困境中，而且是你们造成的困境中！”

“谢尔盖神父，我想和我的这位战友单独聊聊，可以么？”艾米莉亚向谢尔盖神父说道。

“当然可以，但请记住我们刚刚的谈话，也请你把刚刚谈话的内容转述给你的战友，让他也得到启示。”

谢尔盖神父转过头对卡斯托说：“年轻人，我感觉你的内心单纯而充满阳光，愿你的内心保持这种干净和明亮。但是我也感觉到你的内心被不少偏见和执念占据着，它将阻碍你感受这个世界。我更希望神能够帮助你，扫除你内心的阴霾。”

“我不需要什么神，我认为我并没有被什么偏见和执念所左右，反倒是你们，你们顽固地信仰的神不是一种执念么？你们的神指引着你们和整个太阳系作对，并且不愿意接受仲裁委员会的治理，你们难道就没有偏见？”卡斯托反问道。

“这当然不是因为执念和偏见，你了解的东西还太少。当你真正认识到事情的全貌，并走进我们的心里，你自然会放下成见的。”

“嗯，谢谢谢尔盖神父，感谢您的宽容！”艾米莉亚说道。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愿你们彼此都能打开自己的内心！”谢尔盖说完就离开了。

艾米莉亚等到谢尔盖说完后向卡斯托说道“想知道在你来之前，他们跟我说了什么吗？”艾米莉亚的表情略有些狡黠，配上她那一双不大的绿色眼睛像是只藏着秘密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