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难以重建的信任

“呃……”卡斯托不知该如何开口，话在嘴边像是被噎住了似的。

“对不起……”索尼娅低着头。

“我也没看到你，抱歉，正好，我也一直在找你。”

“你不需要找我，我们的工作已经交接完了，那些资料不都给你了？”说完索尼娅动身要走。

“等等，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解释一下，这里应该没有录音与录像。”

索尼娅冷冰冰地说道：“解释什么？不都结束了么？你我之间只剩下工作的关系。”

“我那天的意思你不明白么？我其实并没有说我们的关系已经完全破裂，我们只是需要分开一阵，毕竟……”

“分开一阵？你说说，为什么需要分开？”索尼娅用近乎质问的口吻说道。

“因为我认识到太阳系、仲裁理事会与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复杂得超乎想象。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到时候我们可能不得不被权力左右，甚至……”

“不得不？哼，你只不过是不信任我罢了。”索尼娅说完把头扭向一边。

“我如果不信任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说断交？”

“我就是讨厌你这若即若离的样子，你不相信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对抗那些事情么？你为什么这么不自信？”

“因为必须要掌握力量才能不被左右，必须获得权力才能自由，很可惜我一直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心音派’的高层很可能怀疑你的忠诚，而我也可能会被怀疑与宗教势力有瓜葛，更重要的是，平衡这两者的仲裁委员会也会怀疑‘心音派’会不会与火星的贵族势力有所勾连，这些错综复杂的权力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危险。我们都是理想主义的人，我们很容易会变成牺牲品。”

索尼娅问道：“那你具体说说，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被迫和我决裂，甚至再次和我为敌？”

“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做，我只是害怕，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他们会拿各种手段针对我们，让我们不知不觉地落入危险的境地，甚至悄无声息地在战场死掉。”

索尼娅叹了口气说道：“你太不自信了……”

“我们是军人，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应该顺势而为的正常军事行动都变得滑稽可笑，最终变成闹剧。这是因为，军事背后是政治，很多在战场上看似简单的答案在政治的干预下总会扭曲变形。一个1+1=2的结论为了政治家的目的往往被强行改成1+1=3。政治非但没有减轻军事的压力，反而让军事的博弈变得更加复杂。而我们只能决定我们手上的军事力量，无法左右政治，我怎么可能会有自信呢？”

索尼娅此时突然扯开了话题：“你不觉得，政治的这种混乱根源于人混沌的欲望么？”

“没错，但是这根本无法解决，要掐灭人的欲望几乎等同于自我毁灭。压抑会让人干出更疯狂的事情。”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的理性秩序和混沌力量在不断斗争和消长。”

“确实是。”

“也许这一切背后都有力量在左右。”说完，索尼娅的眼神变得茫然。

“你不是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神么？”

索尼娅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么人的位置应该在哪里？”

卡斯托回答道：“无论这个位置在哪里，至少我们知道人类靠着自己的力量与信念存续到了现在。如果真的有神存在，它怎么可能任由这样一种贪婪、可鄙，却又追求崇高、善良与永恒的复杂生物发展这么久。我们简直就像是这个宇宙的活体黑洞，在吞噬能量与资源，不断供给自己无聊的享乐，不断重复可笑的内耗。然而竟然一直没有毁灭，如果真的有神的话，它一定认同我们的逻辑，至少认同我们的一部分逻辑。而正是这部分逻辑支撑着我们，没有让我们毁灭。”

“是善念和对崇高的永恒追求，让人类得以不那么苟且，不至于堕落下去，自我毁灭。”索尼娅回答道。

“没错。”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自信凭着自己对善良的向往和我站在一起，与那些人斗下去呢？”

卡斯托摇摇头说道：“这太难了，这个世界不总是能让我们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情感是那么脆弱啊，我觉得应该寻求一些更实在的东西去保护它。”

“你也知道情感是脆弱的，因而人和人信任也是脆弱的，人和人之间的冲突本质就是因为利益的稀缺与信任危机，因此才会去寻求零和博弈。所以，你知不知道你当初提出分手让我对你多失望？你在消磨我们之间的情感与信任，你根本就不珍惜这些吧？”索尼娅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明白，我也很心痛。但是，为了让我们能……”

“所以需要演戏？所以需要我们各自干出一番事业才能继续在一起？呵，别天真了，这样我们只会渐行渐远，我们唯有在一起目标才能趋向一致。”索尼娅的语气中带着些怨气。

“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这里面太复杂了。”卡斯托解释道。

“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么？”索尼娅问道。

“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卡斯托说完四处张望。

“你知道‘地毯计划’么？”

“呃，听说过，但是仲裁理事会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个计划，而且细节只有少部分高层知道。”

“你知道‘地毯计划’会怎么处理火星贵族么？”索尼娅问道。

“这……”

索尼娅苦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这些细节。但我必须爬得更高才能了解真相，为此我必须牺牲一些东西。”

索尼娅摇摇头说道：“要爬得够高，前提不在于牺牲了多少，而在于你的信念是否坚定，是否能把你所有的力量集中于那个崇高而伟大的目标，很多时候的‘必要之恶’反而会让你偏离原来的初衷，足够真诚、专注和纯粹才是正道吧。我以为你会一直和我一起走这条路，但看起来，你并没有那么坚定。”

“不，即便我们暂时分开了，如果你有危险，我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卡斯托说道。

听完卡斯托的话，索尼娅摇摇头：“真到了那时候，你还会有那样的勇气与自信来救我么？”说完，索尼娅动身准备离开。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军官从过道另一边走了过来。索尼娅扭头看去，没想到走来的竟是穆米诺夫，他向索尼娅敬了个礼说道：“长官，您有一位朋友在城里的‘心音派修士区’等您，她一直联系不上您，您也没有回我的信息。我联系查肖特大修士才找到了您。”说完，穆米诺夫看到了与他长相相似的卡斯托，他愣了一会，向索尼娅问道：“长官……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