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曜时代 第一百零五章 阶级与经济

“应该不会，帝国的结构不适合现代宇宙国家。”鲍罗丁议长再次强调道。

雷曼副议长立刻呛道：“哼，说得好像你知道什么政治结构适合统一星系似的。”

鲍罗丁议长苦笑道：“没错，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价值观真是又单一又混乱，一个意识形态不可能统辖全局，以利益为核心的关系又因为时局的变化而飘忽不定。我们只知道什么制度不适合，却找不到适合现在全人类的制度体系。”

“几乎所有的人类精英已经失去了理想主义的光彩，变成了彻底的现实主义者。我十几年前还算半个理想主义者，而现在那半个理想主义者的成分也所剩不多了。”说完，雷曼副议长将手中的烟深吸一口，然后甩到一旁。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做到纯粹的现实导向，我们将无法生存。理想主义会带来一定的盲目，而这在顶层政治斗争中是极其危险的。”

“我曾经幻想过掌控权力然后改变阶级与道德体系，现在看来仅仅是掌控权力就让我疲惫不堪了。作为一个人类，我的力量真是弱得可怜。”

“阶级的存在让人类群体得以明确区分为不同部分，从中人类既获得了人群的协作，又加剧了人群的冲突，这二者的动力推动下，人类社会才得以不断的发展。没有了阶级，整个人类社会的分工与利益划分将变得混乱无序。没有阶级压力，人类社会将丧失很大一部分驱动力。我不认为有任何东西能够补充这种驱动力，现在的平民生存焦虑的驱动力大大减弱。人类自我实现的欲望能够轻易在‘梦舱’里找到出口。不断向平民施加阶级压力已经成了维持现实人类社会的一种方式。”

雷曼副议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年轻时曾经想过每个人应该找到充分的自驱力，但现如今发现这种力量在政府面前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每个人找到生命动力自然是好事，但是一个个动力充沛的人在社会中彼此冲撞碾压，这我们如何控制？社会又会被破坏成什么样？”

鲍罗丁显得有些沮丧，他叹息道：“唉，人获得了生命冲动与权力后就免不了践踏同类，虽然我很多时候不想承认，但活了快一百年的经历告诉我，这是一条关于人性的真理。”

“咱们俩真是越说越丧气。”说完，雷曼副议长又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另一边餐厅里的卡斯托他们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欧迪尼库斯军团上。格里菲斯对索尼娅说道：“你们心音派与欧迪尼库斯军团的关系要比我们紧密啊，这次的协议还是在一位心音派教士的协助下完成的。嘉拉迪雅也让埃尔亚军团长做出了一些妥协。这次真得感谢你们。”

索尼娅微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们现在是盟友，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以后冥王星漫游者会越来越被孤立，战争可能会向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格里菲斯叹道：“但愿如此，但是安东尼奥斯与诺玛公司对我们的态度还都不明确。”

索尼娅说道：“我知道，但是星系里主要的军团势力都不太敢表态。我认为除了鹰翼军团以外，其他不太可能有军团敢于站在冥王星漫游者这边。”

卡斯托担忧道：“和你们的同胞作战会很痛苦吧？”

索尼娅拉着卡斯托的手说道:“多少会有点，但是他们的信仰与我们的还是不太一样。从种族上说，我们其实也来自于不同的地球国家。自相残杀的感觉还不是太强烈。”

林明瞳好奇地问道：“心音派大部分来自于那个地球的北方大国吧。我看过地球文献，你们的祖先骁勇善战，但是也干了很多很可怕的事情，一度造成了世界的对立。”

索尼娅点点头说道：“对，某种程度上，我们在地球上也是有原罪的。不过话说回来，哪个族群没有呢？人类哪个国家不是在清洗敌对国家与势力的基础上兴起的？”

林明瞳叹道：“是这样，人类就是在这样的对抗中不断歪曲了本性。”

索尼娅说道：“没错，我们的民族性也在这种状态中变得暴戾，因而被世界孤立。宗教是让我们的民族精神回归平静的重要途径，所以我们在冥王星某种意义上脱离了暴戾的精神。”

“但你们仍脱离不了战争，这是宿命么？”格里菲斯问道。

索尼娅想了想后说：“可能是吧，我们仍然无法从战争的阴影里脱离。只要这世界仍然是用拳头说话，我们就不可能完全靠着精神世界获得平静的生活。”

格里菲斯试探性地建议道：“你们可以进入‘梦舱’。”

索尼娅听后反问道：“那里有什么？我只看到萎靡而麻木的精神，在过度放纵中消失殆尽的生命力。我们要的是永恒的精神，那种趋近于无限的生命力。这些在‘梦舱’里是找不到的。”

格里菲斯问道：“必须在现实里才能产生出你们要的那种精神世界吧？”

“没错。”

格里菲斯接着说道：“但是现实世界又是以现实利益和物质财富为主导的。你们的精神追求很容易在这些东西的裹挟下扭曲成一种洗脑工具，用以压榨社会财富。”

索尼娅将话题引向了对社会动力的探讨：“这是由于你们的社会是以物质财富作为核心追求。将人的欲望与焦虑绑架在物质列车上不断前进是你们社会的发展动力。”

“但除了这种动力，人还能找到其他动力吗？除了这种方式，社会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让所有人都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卡斯托有些迷惑不解。

索尼娅说道：“我认为人在生存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才需要这种方式驱动人生。当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生计后，人类为什么还要去听从其他人的蛊惑，追求自己并不需要的物质财富？人类的物质财富明明快爆炸了，社会还有必要通过这种混乱而浪费的方式去扩张物质财富么？”

林明瞳苦笑道：“这是从理性角度去思考的结果，但人类不是理性的啊。”

索尼娅问道：“人类进化几千年的精神结果是什么？不就是变得越来越理性么？虽然现在这种理性变得更精致利己，有时候还有些机械。但越来越理性的人对这个世界和自己不应该看得更清楚么？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现代的人需要一种更高层次的理性，以统合自己的情感与欲望。让理性与感性达到一种更高的平衡。我认为，阻碍人类达到理性与感性平衡的恰恰是资本。它不断歪曲着人类的本来意愿，不断告知人类要解放自我，解放欲望。掌握利益的人在塑造着有利于资本的‘个性’与‘欲望’，将他们通过诱骗与魅惑的方式强加于每个个体上，让他们去追求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格里菲斯点点头说道：“没错，资本歪曲着人们的欲望，引导人们向着自己本不应追求的生活疯狂地奔跑着。但是不这样，人类社会前进的动力又在哪里？人类生存无忧后，如何解决自己的惰性？如何安放自己四溢的欲望？”

索尼娅回答道：“每个人都必须从心里找到答案。”

格里菲斯听后笑道：“哈哈哈，这太玄乎了，我需要更加确切的答案。”

索尼娅对格里菲斯的质疑并不以为意，她说道：“制度需要变革，资本主导的世界必须结束，而且它其实早就应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