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行之血胎 第六章 不期而遇

这次户部尚书程心谷被人下毒之前户部出了一件事。

因为程心谷偶然发现，赤阳侯魏无恤的封地中有一个叫作水云坞的地方，最近二十年来人口增长的数字有些异常，不知是什么原因，于是便向当地县衙发函寻问。

之后时间不长，户部保管户籍档案的地方突然无缘无故地出现了火灾……

好在发现得早，及时将火扑灭，户籍档案虽未出现什么重大的损失，但到底有一部分还是被焚毁了。

从事后的种种迹象看，很可能是有人想纵火烧掉户籍档案来掩盖什么事情的！

后来程心谷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结果不久之后便被人下毒，以至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这件事暴露出来！

自从程心谷被人下毒之后，当今朝庭便命兵部司勋赵渊如接管了户部。赵渊如接管了户部之后却发现，之前主管档案的一个叫作冯雅雨的主簿突然不告而别，一时间音讯全无。

预感到他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据查，他是姑苏人，他的老婆还在姑苏，估计他一定会回家的。当时，沈霞裳潇湘之事正好处理结束，于是赵司勋便委托沈霞裳，让他到姑苏帮助官府抓捕一下冯雅雨。

那姑苏城就在五湖的边上，沈霞裳在路过五湖时，因仰慕吴越春秋时期的范蠡与西施的传说，便决定在进姑苏之前泛舟游一次五湖。

传说范蠡在辅佐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灭了吴国之后，知道越王勾践是一个只可同吃苦，不能共享乐的人，迟早会做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的事。

于是他在吴国刚灭不久，便弃官不做，带着西施来到五湖之滨隐居。

江南的景色，沈霞裳只在诗中、画中、梦中见过，唯独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过。

初见五湖之水，便为湖水之浩荡接天而震撼，遂买舟入湖。

当其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时，其茫茫浩浩，横无际涯之状，始令其无由地想到沧海之宏阔，天地之广大，而始悟《诗经》“昊天罔极”之本义。

更何况那湖中还有七十二峰的风光呢？

此次游湖，本该是一次开心的山水之游，却不意在此竟然遭遇到伏击！

当沈霞裳的小舟泊到岸边时，正是在鼋头渚的一个渡口处。

此时朦朦胧胧的月亮已经从东边升上了天空。

这个时间，湖边以及鼋头渚上都已经亮起了灯，到处灯火烛天，人流来往不断。

湖中的画舫也是来来往往，如川之流。一艘艘画舫之上皆是灯火辉煌，丝竹笙箫，欢声笑语，引得湖面如沸。

沈霞裳下午的好心情几乎被破坏殆尽，这时便想好好地喝上两杯，便找了一条半大不大的小船，让人将酒菜送过船上来，就在小船的船篷中，半倚半坐，一边喝着酒，一边赏着湖面上的月亮。

湖上的雾气已经散去不少，月亮看起来比初升时要亮得多。这时再向湖上一眼望去，再不似日间的风帆沙鸟，水天一色之景，但却也气朗风清，令人忘俗。

沈霞裳早已听说过阳澄湖大闸蟹，桂花鸡头米什么的，只是当前正是暮春时节，还不是吃这些东西的时节，只能表示遗憾。

于是只好勉为其难地一边品着船家不知从哪弄来的，据说是苏州府专为进贡朝庭的三十年的女儿红，一边悠然地品尝着苏州自来有名的名菜，象什么松鼠桂鱼、碧螺虾仁、叫化鸡什么的

这时的沈霞裳虽然一边吃着可口的美味，一边品着上好的美酒。其实他心里一刻也没闲下来，还在思索着下午发生的事。

沈霞裳当时就怀疑那“惊天四绝”几人早已经投靠一个叫作“蜂巢”的神秘组织了。

这个组织据说是北朝的褚云平生前所建立的，共分雌雄两部，他自己便是雄蜂部的蜂王。

褚云平已为自己所杀，“惊天四绝”此来当是为褚云平复仇来了！

至于雌蜂部的蜂王是谁，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雌蜂部的人是干什么的。这才是这个组织之所以神秘的主要原因！

近年来，江湖上不时出现的专事暗杀的蜂巢杀手就是来自这个组织的雄蜂部。

而且，沈霞裳还知道，那位百变童子便来自百毒道人的门下，他曾经潜入到南朝的军队中，在井水里下毒，一次便毒杀官兵四百余人，另有七百余人不同程度中毒，使一只两千人的军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所以，他的死才是真正地死有余辜。

正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船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就听正在船尾休息的艄公叫道：“喂喂喂，你是谁？你不能进去，哎哟！”又跟着“扑通”一声，听声音是掉水里头去了。

沈霞裳一转脸，便见一个人正撩起船篷后垂下的布帘，弯着腰一闪身，动作异常灵巧地走了进来。

沈霞裳一愣，心道，我在这地方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约什么人的呀！这谁呀？也不打个招呼就进来了，看样子刚才那艄公是被这人踹水里头去的。

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人还蒙着面，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睛在外，左手握着一把连鞘剑跟一个黑色皮囊，看那皮囊里鼓鼓囊囊地，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似是有点淡淡的血腥味。

那人进来之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沈霞裳的对面，将手中的宝剑与那皮襄放在身旁，再把脸上的蒙面巾扒拉到下巴上，连看也没看沈霞裳一眼，一伸手便将那只叫花鸡的大腿给撕了一条下来，往自己的嘴里便塞，转眼之间，一只鸡腿就没了。

就见那人把鸡骨头往案上一扔，又一伸手将那松鼠桂鱼掰了一半下来，大口吧唧吧唧地吃着，均匀有声。

可能是饿坏了……

此时沈霞裳正坐在船篷的外口，那儿这时一片月光，那个位置对着月亮，小船前的湖面正可一览无遗。

那方才进来的人正好坐在船篷的阴影里，沈霞裳眼力虽然很好，乍一看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个轮廓而已，大概感觉这人是个女的，这也只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判断的。

此时那人正在大快朵颐，沈霞裳只能看到月光下她偶尔伸手到小几案上拿东西时，那纤细的手指，和手指后面那似是温润的美玉雕琢而成，几乎透明的手背。

沈霞裳歪头看了一眼她放在身边的皮囊，她立刻道：“你想干什么？”

嘴里显然还有食物没有下咽，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虽含混不清，但听声音里似乎还透着些许稚嬾，分明是一个少女无疑。

说话的时候，那少女美目转动，在黑暗中沈霞裳兀自能感觉出来，那清亮的眸子十分灵动有神。

那少女一边吃，一边似乎不经意瞟了一眼沈霞裳放在案上的刀。

沈霞裳微微一笑，对那少女道：“你这人真是好奇怪，无缘无故地撞入人家的船上来，别人还没问你想干什么，你倒问起别人来了！”

那少女也没吭声，嘴里兀自在快意地大嚼着。

应该是腾不出空来说话，看样子真是饿急了。

沈霞裳见她不说话，也没再继续搭理他，反而提起酒壶，又从旁边拿过一只多余的杯子给满上，再给自己也满上一杯，正要将另一杯端起来，却听得“当”地一声，原来是那少女一伸手，在案上抛了一小锞金子来。

沈霞裳微笑着将手中的那杯酒放在那少女的面前，又将那锞金子也从自己的面前推向少女的面前道：“这顿饭，我请客！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还是值得品尝的，请慢用！”

那少女道：“我不喝酒！”接下来没再吱声，只是低着头又是一顿猛嚼，可好了，一阵风卷残云，不一会，案上几乎肴核已尽。

就在这时，沈霞裳清楚地听得那少女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沈霞裳一听，觉得有点意思，便想与她开个玩笑，故意不绅士，不厚道地笑着看了那少女一眼，就见那少女忙用手捂着嘴，似是不相信自己会在陌生人的面前打饱嗝，幸亏这是个陌生的男人，即便如此，也不禁大羞，脸虽涨红发烧，幸好自己是坐在阴影里，别人看不到。

沈霞裳见她烂漫可爱，便装作不知道没听到的样子道：“姑娘吃饱了么？”

能感觉出来，那少女的脸瞬间更红了，沈霞裳正欲再说话，不料那少女又再次打了个饱嗝。

沈霞裳这时已经渐渐适应，稍微地能看清那少女的面容，就觉得她的皮肤好白，虽然坐在黑影里，看上去也似是微微透着一层光的感觉。

那少女见沈霞裳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忙将蒙面的黑巾往上拉，将脸盖住，似乎这样就能减少了自己的尴尬。

这时旁边划过几艘大些的船只，每只船上都站着有十几个人不等，人人手中擎着一只火把。就听有人在船上大声说道：“那丫头刚才就是向这个方向来的，现在不知躲到哪只船上去了！”

此时，就在沈霞裳这只小船的对面，老远便可以看见一支偌大的，满挂着灯笼的画舫直朝这边驶了过来，影影绰绰可见到那画舫前的甲板上站着两排人。

不一会，随着那只画舫向着沈霞裳的这只小船越驶越近，这时沈霞裳已经能够看清那两排人中前排三个人的长相。

就见那中间一人身材肥胖，肚大腰圆，胡子已经花白，看来少说也有五十来岁年纪；左边是个道士打扮，手拿一柄拂麈，身材瘦小的人；右边乃是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大约有三十来岁的样子，颔下还留着几绺美髯，腰里挎了一柄剑。那后排的几个人家丁打扮，应该是护卫打手一类的人。

沈霞裳乍一见右边那位颔下有须的人，不由得一下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