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行之血胎 第三章 绝世双刀

冬，腊月。

这里已经数年无雪，难得今年有雪。

这里便是丹山碧城。

窗外白雪茫茫，寒风呼啸。

石窒一灯如豆，光影黯淡。

石床上盘腿坐着的一位老者须发眉皆白，看上去仿佛南极老寿星一般。

在老者盘着的双腿上横放着一把连鞘刀，此时他正将自己的双手放在那把刀的刀鞘上。

就见这把刀的刀柄黑黝黝的，因长期手握的缘故，自带一种光泽，显得古朴、厚重。

刀鞘形制苍古，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可能是蟒皮，也可能是鳄鱼皮，抑或是其他什么皮。

床畔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男女，男孩十三四岁不过；少女看上去面容还很稚嫩，顶多十一二岁的样子。

少年的一双眸子乌黑发亮，非常有灵气。

女娃双眼虽黑白分明，但眼瞳上却似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时就听老者问两人道：“这个世界上有两把刀最出名，一把最钝，一把最快。你们可晓得它们是什么样的刀么？”

两人俱摇头不知。

老者道：“一把是石刀，其材质便是石头。你们知道么？它堪称是这个世界上最钝最木的刀！”

少年男女两人还是茫然不解，不知道这样的刀，到底能有什么用？

老者眼望半空，两眼微眯，似是在神游，口中喃喃道：“但却是一把天然生成的刀，世称天刀。这把刀浑然天成，大巧不工！”

两人眨巴着双眼，不知浑然天成，大巧不工的刀长什么样子，但肯定不是眼前老者手里的这把。

接下来更令两人纳闷的是，老者又一转话头，不再说那把石头刀的事了。

接下来老者又道：“还有一把刀，便是当今武林公认的最快最锋利的刀，世称‘戮影’。

这把刀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以昆吾之铜铸就的。”

二人不知老者所说的“铸剑大师欧冶子”是为何人，“昆吾之铜”又为何物，一齐面带迷茫地看着师父。

老者道：“欧冶子本是春秋时期的铸剑大师。后世都知道，他曾经以昆吾之铜为越王勾践铸成八柄宝剑，后世称作‘八真’。不过，如今世上早已不见‘八真’的踪影，只因为，那勾践把它们当作陪葬品埋到了地下。”

床前两人还是一脸茫然，似是心里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埋到地下去？

老者道：“‘戮影’一刀，实际上算是是他的试炉之作，但依然锋利无匹，据说并不逊于‘八真’中的任何一剑！”

说完左手将放在盘腿上的那柄刀拿了起来，右手握住刀柄，稍作停顿，便轻轻地将那柄刀自鞘中抽了出来。

室内的灯光本不甚明亮，此刀一出，但觉光华一闪，如天开一线，霞光顿出，刀刃在灯光下仿佛有一滴光芒四射的水珠来回滑动，闪闪烁烁，辉光澄澄。

仔细看来，但见刀形线条流畅，弧度优美绝伦，刀身仿佛清气氤氲，令人有寒气直迫头面而来的感觉。

那少年眨了眨眼道：“师父，这难道就是您老人家刚才说的那柄‘戮影’么？”

说完便伸手去摸了一下那柄刀的刀背，甫一沾手，便觉凉气直透指尖，似万古寒冰，忙将手缩了回去，一边嘴里连道：“好凉，好冰！”

那女孩却用羡慕的眼光看了那少年一眼，又看了看那把刀，心中似是好奇之心大起。

老者这时笑吟吟地点头道：“你猜得不错，孩子！它就是‘戮影’！”

这时那少女好奇之心一起，便也想摸摸稀奇，但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犹犹豫豫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着实可爱。

那少年鼓励她道：“也不是很凉的！”

那少女听男孩这么一说，又慢慢地将手伸了出去，在那刀上迅速一沾，随即便急忙缩回，也不知到底是沾到还是没沾到，象是怕被那把刀咬着一般。老者和少年一见都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此老者与那二少年男女乃是师徒三人。

在苍凉寂寞的雍凉古道上，一少年骑着一匹瘦马正在踽踽独行。

少年名叫沈霞裳，他此时正奉师命下山去做一件事。

其实这次下山，他主要还是去处理一桩师父交待的，而自己也已经做了多次的“工作”。

此时夕阳已经近山，眼看天已将黑，少年便在道边寻了一家客店里住了下来。

晚饭后回到房间，打坐调息完毕，将师父传给自己的那把‘戮影’刀拿过来，在灯下仔细观看了一会，便将刀放在一旁，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

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随师父下山采办时的情景，那一年自己只有七岁，感觉那山路好长，山峰好高好险啊！

回想起当时到了山下，猛地一下见到那么多人，自己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情景来，嘴角不觉泛起了笑意，但不知为何，眼睛这时却湿润了起来，渐渐地竟然不受控制似，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腮流淌下来……

自己当时年龄虽不大，但每日每夜练刀练功不辍，尝尽山上生活的枯燥、单调、寂寞、无聊……

不过，幸好后来有了小师妹的陪伴。

时间来到两年之后，其时沈霞裳已经成长为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一天，师父说，他十五岁了，已经是个少年，应该自己下山去做点事了。

他自三岁上山之后直到那天起，自己当时才十五岁的那年那日起，自己第一次单独下山执行师父的命令……而之前，自己都是跟着师父去的。

这是自己独自行动的第一次，也就是在那一次，自己便在祁连山中击杀了北朝军中副督帅，号称“一枪倒岳”的褚云平，而他手中的那杆铁枪的名字亦索性便称作“倒岳”。

褚云平本是北朝第一猛将，也是第一名将，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

此人不仅勇冠三军，而且有勇有谋，并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

他一生跟随大北朝督帅孙玄微数次与南朝作战，虽各有胜负，但最经典的一战却不是他一人力战多少敌人，杀死多少对手，拿下了什么样的关隘，而是率领两千貔貅兵，五千敢死队，偷偷渡过黄河，专拣没有人烟的地方穿山越岭，宵行昼宿，终于在一天深夜悄悄摸至南朝都城‘玉京’这个号称锦绣之城，烟雨之都，青山似玉，江水似玉，人物似玉的‘玉京’城下。

得亏发现得早，全城军民拼死抵抗，毫不退却，才没让褚云平得手。

但怎奈事发突然，敌兵来势汹汹，又兼悍不畏死，局势一度岌岌可危。

当朝嘉元帝萧铎见形势不妙，与国舅京畿卫的首辅魏无恤一起亲自披甲来到城楼现场督战，终于在即将城破，全城玉碎的最后一刻，等到了各地勤王人马的到来，褚云平见攻城无望，方始退走，才免了屠城之灾。

在南朝与北邦的多年战争中，大督帅孙玄微是主要的领导力量，却并不是主导的力量，他本身也并不情愿与南朝作战，因为他原本就是南朝人。

所以，能对南朝造成威胁的并不是孙玄微，而是鹰派好战第一的褚云平。

他就是当时两国连年征战的主要幕前推手！

因两国多年交战，南朝与北邦两国百姓苦不堪言！

嘉峪关号称河西咽喉，两国不交战时，褚云平便领兵镇守在嘉峪关一带。

不过，刚开始因为有褚云平的存在，西域大小三十四国闻风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等到西域各国领教了他的厉害之后，褚云平便又开始拉拢他们，与其中的一半以上的国家建立攻伐南朝联盟，使这些国家成为北邦经济与军事上的后援、盟军，声称军事上的这种联盟互济的形式能给予各国保护，以免遭受北匈奴后裔的欺凌。经济上，联盟的各国开通商贸流通合作，互利互惠，大大地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西域多国倒向北邦之后，其军事经济上实力大增，已然成为南朝的一个大大的隐患。

沈霞裳记得师父常道：“褚云平名为忠臣，实为国贼！褚云平不死，天下不宁！”

为此，此人非杀不可！

他，必死不可！

褚云平此人有秋季畋猎的习惯。

这既是他的爱好，又能借此锻炼他的“貔貅”军，所以乐此不疲。

那年秋九月，他依旧雷打不动地带领自己麾下最得意的两千“貔貅”军进行他的秋季狩猎活动。

那一次，他象往年一样，远离自己的大本营一千余里，来到了祁连山。

他通常要在那里呆三天左右。

在这个世界上，若不是白痴或愣头青，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敢打包票，保证能在三千“貔貅”军中击杀褚云平的！

沈霞裳不能，就算是他的师父亲自出马也不能！

所以，只能智取！

沈霞裳的小师妹名叫无邪，她天生便视力不好，一双眼睛总是雾濛濛的，看什么东西都是带有三分的模糊朦胧不清晰。

但是这个小师妹却天资聪颖，悟性奇高，她曾因为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一部残缺古籍《随巢编》的下半部。

这是一部专门用于制造机关及精巧机械的宝典，根据它的记载，什么能飞的木鸟，自行登山涉水，连续行走不知疲累的木牛流马，这些在小师妹的手上根本不成问题，甚至连翩翩起舞的布偶也能制造得惟妙惟肖，与真人无异，而使用材质有可能仅仅只是一方布匹而已。

这些记载制作的东西虽然巧妙，出人意料，但可惜的是，那本《随巢编》在她得到时只剩一半了，也就是只有半部，而且，就是这半部，竟然也还是有些残缺不全的。

就是这样一部残缺不全的破书，小无邪却如获至宝，自六岁得到时便爱不释手，整天拿在手中琢磨，连吃饭睡觉都不舍得放下，竟然一直持续到一十三岁。

不过，经过她的数年研究，还有师父的好友，机巧制造天下第一的无亢道人的指点，终于让她窥出了其中的门道来，不仅将那《随巢编》的前半部分全部补齐，而且还照着书上所教导的方法造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那一战，沈霞裳挟“戮影”而去，以师父的爱犬，一身长毛如雪，行动快如闪电的“灵狐”作诱饵，吸引着褚云平最得意的藏獒“黑旋风”，进入到祁连山腹地，又成功地将褚云平引入至一个狭长的小山谷里，之后借助无邪小师妹研发制造的‘风雷天衢车’，一种专门用来连续发射箭矢的机车型强弩，切断了褚云平与两千“貔貅”军的联系，第一次以“戮影”枭下了褚云平的人头……

褚云平本有一身横练功夫，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油盐不进，可是，在“戮影”刀下，一切都是浮云！

多年以后，沈霞裳还能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当褚云平手中鸭蛋般粗细的铁枪“倒岳”被一刀而断，人头也同时离开身体的一刹那，他那双怎么也不敢相信，惊恐到极致的眼神，还有那张扭曲到变形，恐惧到骨子里的脸色！

褚云平此人一生以杀人为乐，本以为自己兵权在握，横练功夫在身，无敌勇气在心，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奈其何了，结果……

此后数年，沈霞裳每年至少都要下山一次，而所遇之事无一不棘手，所遇到的对手也无一不是一方霸主或不世枭雄这些神奸巨蠹！

所以，他几乎每一战都是大战、恶战、生死战！

不过，庆幸的是，他最终都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