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行之血胎 第二十七章 潜英石鼎

射雕之戏结束之后，博洛赫与施夫人又将沈霞裳请到他们的住处，就是昨天沈霞裳初见到他们的地方。

落座之后，马奶茶也已经上来，待侍候的人都退出去后，帐篷里便只剩下博洛赫一家三口和沈霞裳四人。

施夫人与阿雪一边一个挨着博洛赫坐在那张矮脚案后，沈霞裳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因为是盘腿坐在铺着毛毡的地上，沈霞裳便将自己的“戮影”刀取下，放在自己身边。

博洛赫今天晚上特别高兴，晚上的酒喝得不免大了些，此时眼睛看上去虽有老些朦胧醉意，却依然不时开怀大笑，显得异常开心。

施夫人微笑示意沈霞裳喝茶，待无意中一眼瞥见那把“戮影”，脸色稍变，随即便低下头，待再次抬起头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就象没有看见什么似的。

那阿雪依然不时微笑着偷望沈霞裳一眼，脸上带着些许少女特有的青涩和羞涩，却更令人心动几分。

这时就听博洛赫道：“公子已经知道昨天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了，是么？”

沈霞裳看了一眼阿雪，点点头。

博洛赫道：“对，他们都来自黑水城！他们虽说现在投奔在关东黑水城，但他们实际上也算是我们楼烦的族人！”

沈霞裳点头，但没说话，他是个喜欢倾听的人，能不打断别人的说话就绝对不会去打断的！

博洛赫微笑道：“昨天来的这批人本来也是我们楼烦的族人，和我们本是一族，只是如今不属于同一部落而已……”

稍作一下停顿，就听博洛赫继续道：“楼烦国在春秋时期国力达到鼎盛，曾经一度成为可以与秦、晋、燕这些中原国家相对抗的势力，只不过到了后来才逐渐式微。

直到后来被汉武帝派卫青殄灭，沈霞裳楼烦人也就是从那之后，便被驱逐出自己原来的家园，楼烦一族也正式算是国破家亡，也就是从那之后便走上常年漂泊流亡，迁徙不定的道路！

虽则飘泊流亡，迁徙不定，但直到到现在，我们何尝有一日不去思念自己的家园，何尝有一日不去思念我们的故国？至今虽已历数代，但只要一日那潜英玉鼎在手，我们的心火便不会熄灭！”

博洛赫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只可惜，自唐朝之后，迄今为止的这么多年里，楼烦人一直都在忙于鼎、杖之争，楼烦一族虽然能发扬毕路褴褛的攻坚克难精神，但却一直未能同心同德，以复国大计为己任，反而纷争内斗不断，以至分崩离析，无法调和！公子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霞裳坐姿不变，看着博洛赫的眼睛，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博洛赫一捊自己的短髭，慨然道：“就是因为彼此的理念不一致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沈霞裳“喔”了一声。

博洛赫这时又道：“唐朝末年时，我楼烦一族出来了两位英雄，一位叫作渊哲，另一位叫作艮木达。

这两人可称作是一时瑜亮，都是不世出的英雄人物。

本来，他们如果能够同心协力，抛弃固有的成见共同合作的话，在当时那样的乱世里，极有可能会实现我们多少辈楼烦人梦寐以求的愿望的。但是天意弄人，两人的观念屡屡不合，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

沈霞裳这时道：“观念怎么不一样呢？”

博洛赫又长长叹了口气，并未立即说话，眼睛却望着面前案头上的一只牛油蜡烛出起神来。

这时就听一声轻微的“啪”的一声，原来那只蜡烛上的一朵烛花爆了。

就是这轻轻的一声，让博洛赫回过神来，只见他抬起头来，两眼已经一改刚才的醉意朦胧，仿佛两柄利剑，望着沈霞裳，语气比起刚才明显加重了不少，就听他道：

“这两种观念主要就是：艮木达主张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或是朝庭，或是地方势力，总之，就是要苦心孤诣，卧薪尝胆，默默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便极之期望能壮大楼烦一族，伺机光复楼烦之国！

渊哲则主张不仅要强健族人的体魄，更加要强健族人的心魂，坚决不做倚靠别人的‘藤蔓’，而要做自强不息，生机勃发的‘大树’。

他们的争辩非常激烈，各人据理力争，说得都是挀振有词，有理有据。

当时的族长也是犹豫不决，难以取舍，索性便不作为，以至失去了大好的机会！”

唐末蕃镇割据厉害，各方军阀拥兵自重，各自为政，朝庭大权旁落，战乱频仍，确实是个复国的好时候，就是因为当时族长的不作为而错失掉大好时机。

再到后来，那艮木达便别有用心地扇动族人发动“政变”，将族长囚禁起来，想逼他交出族中的镇族之宝“潜英石鼎”！

只可惜，族长对艮木达的行为早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会那么快而已，幸亏他早已将那石鼎交给了渊哲保管。

后来艮木达又想杀掉渊哲强取石鼎，渊哲见势头不好，便带着石鼎远走他乡，一时竟然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艮木达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渊哲，更别说夺鼎了，于是恼羞成怒，竟然便毒杀了族长，将族长的黑雕权杖夺了去！

这黑雕权乃是楼烦部落中族长的信物，谁拥有黑雕权杖，谁就拥有族长的权力。

杀死族长，再赶走渊哲之后，艮木达便坐上了族长之位，于是大力推行自己的理念。

可是，艮木达的复兴计划并不顺利，所投靠指望的军阀先后都被朱温打败。

待到朱温当上皇帝，便开始对楼烦部落进行清算，于是楼烦人开始遭到清洗，逼不得已，只有转入民间活动。

这时期，艮木达由于并不怎么能够得到族人的拥护爱戴，可谓离心离德，再兼朝庭全力打压，再后来，艮木达去世，群龙无首，局势更是已经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渊哲站了出来！

他凭借手中的“潜英石鼎”号召了一部分族人投奔到他的身边来。他将这些人招集到一块之后，就去到一些深山大泽中寻找到一个立身之处，他们把那个地方叫作“云薮”。

经过多年艰苦卓绝的奋斗，这一部分族人方在“云薮”那里得以安居乐业，休生养息，才逐渐打开局面，

因为他们从上到下都全部穿着白布衣裳，就是从不漂染的衣服，所以后来便称他们这一系作白衣部落。

相对于另一部分原来追随在艮木达左右，现在仍然信奉他的观念的人，他们开始渐渐地融入到民间，不再高调行事，而是卧薪尝胆，等待时机，以图东山再起！

为此称他们作黑衣部落，意思是他们就象穿着黑衣隐身在黑夜里的人。

博洛赫其实就是现在的白衣部落的领袖。

而黑衣部落的领袖便是德卧云……

这时就听博洛赫又道：“后来就到了现在，黑衣部落的德卧云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又投靠在了黑水城门下，不过不是想复国，呵呵，而是又想借助黑水城的力量来吞并我们……”

沈霞裳默默地听着博洛赫的话，好长时间一言未发，只是看着博洛赫，间或瞟一眼阿雪，见她此时正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好长时间只是望着那案头的一支蜡烛的烛焰，不知在想着什么……

施夫人本来微笑的面容这时也变得凝重起来，似也在认真听着博洛赫说话，不过时而皱一下眉头，似是也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现在在灯光下看来，那施夫人脸上的的皮肤依旧吹弹得破，凭良心说，虽然她的年龄比起阿雪是大了好些，但美貌却完全不输与阿雪。

沈霞裳晚上毕竟也喝了不少的酒，这时看着施夫人的脸，竟似有些楞楞地发呆！

那施夫人察觉到沈霞裳的眼神有异，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沈霞裳顿时反应过来，忙转过眼神，脸上不自禁地一阵发烧。

就听博洛赫继续道：“沈公子你知道么？他们昨天来的目的就是想绑架雪儿，而绑架雪儿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逼我们拿一样东西去换的，想必你也能猜出来那样东西是什么！”

沈霞裳不由道：“莫非便是那石鼎？”

博洛赫望着沈霞裳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对，便是那‘潜英石鼎’！”

沈霞裳上午听阿雪说起潜英石鼎时就曾好奇，当时便想问她，但见她不太情愿说，便作了罢。

博洛赫道：“在东海与南海之间有一个片海域叫作暗海，那里产有一种叫作潜英之石的玉石，它的颜色青如碧空，虽较一般的石头轻不少，但坚硬程度却远超一般石头，并且天气愈寒，则石头愈是温润；天气如果很热，它反而会变得寒气逼人。

潜英石鼎就是这种石头做的！

这潜英石鼎便是我们楼烦一族的镇族之宝，是自春秋战国时楼烦立国的时候就传下来的宝物。它完全可以说便是楼烦人的精神象征，代表着我们楼烦人的坚忍、无畏与自强不息，”

说到这里，博洛赫顿了一顿，微喟一声，接着道：“所以说，倒不是这潜英石鼎有什么大用处，主要是他所象征的精神作用，它只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大家便知道：楼烦一族还在！楼烦人还在！

这也是世世代代每一位楼烦人都将它视为无上珍宝的原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它在族人心中的地位！便是皇帝老子的玉玺也不能！沈公子，你能明白么？”

沈霞裳道：“不错！人的肉体可以随时间消亡，在空间灭失，唯有精神万古长存，历久弥新！”

博洛赫击节赞叹道：“沈公子说得太好了，肉体可以腐烂消解，精神却可以万古长存,历久弥新……说得太好了！说得太好了！说得太好了……”口中连连称赞不止。

那施夫人也微微点头，面带微笑，但沈霞裳却见她微笑过后，却时不时地似有一丝忧虑之色浮现于脸上，不过一闪便消失了！

博洛赫这时脸色渐渐庄严凝重起来，过了片刻道：“所以为了它，我和我的族人们可以随时准备牺牲一切，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时沈霞裳听他的声音已经略有些嘶哑，呼吸也似乎沉重起来。

沈霞裳听了博洛赫的这番话，脸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听博洛赫这时又道：“现在黑衣部落的领袖叫德卧云，他的‘天下十分’神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达到了第二阶段“天下归一”的阶段。这人乃是一个心狠手辣，诡诈百变的人物，不然也不能在上官横绝的手下混下去……”

稍顿一顿又道：“他的义子津雪川甚至比他还要狡诈，更没有人性！”

说到这里，博洛赫用拳头在面前的案头重重一砸道：“这次有老天佑我白衣部落，派沈公子这样的大侠来保护我们，致使他们的行动失败了，但一天不得到宝鼎，他们一天便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想些更毒辣的计谋来对付我们，谋取那宝鼎的！”

说到这里，就见博洛赫伸出右手，一边以掌心轻轻地摩娑着偎在身旁的阿雪的头发，一边又一伸左手，紧紧握住施夫人的右手，施夫人再以左手覆在博洛赫的手上，二人四目相对，一片深情！

只听博洛赫突然一转话题道：“夫人，你与阿雪便是我博洛赫的‘潜英石鼎’！昨天我一发现阿雪不见了，当时就想，如果阿雪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想活了！”

阿雪此时将头深深地埋在了父亲的手掌中，肩头不断起伏，看样子是在哭泣。

再看施夫人，此时也是两眼发红，泫然欲泣。

博洛赫这样一个男人，此时也禁不住眼圈有些发红，只听他稍带些许哽咽道：“虽想到极有可能是黑衣部落那帮人做的事，但如果真让他们得逞了，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博洛赫抬起头来，就见他双目湿润，显然心情非常激动。

这时就听他凝视着沈霞裳道：“这多亏了公子你出手相救呀！”

沈霞裳忙道：“不敢当，族长大人！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偶施援手而已！”

博洛赫这时看着施夫人道：“沈公子年少有为，一身侠气，我想托付公子一件事，夫人你看怎么样？”

施夫人也看着博洛赫嫣然一笑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竟不问丈夫是什么事……

博洛赫一拍桌子连声道：“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之后又接着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