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行之血胎 第二十二章 楼烦部落

沈霞裳这时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四顾又无人烟，只好咬牙催马往前再跑。

又跑了好一会，前面来到一个较大的土丘之前，土丘之下有路，便沿路拐而向左。

过了这座土丘向前望去，蓦见西北方向一排丘陵之上，隐隐冒出一股炊烟来，看上去不知是有人家在那里居住，还是有人在那里燃起的篝火……

沈霞裳大喜过望，不再多加考虑，连忙催马向前赶去。

来到近来，翻过小丘，放眼望去，眼前果然又是一番景象，但见一片绿草连天的草原，原上马、牛、羊的身影比比皆是。

暮色中就见草地上列着一排排黑色的牛车，怕不有几百辆之多，旁边白色包帐错落张列。

不远处有人正在骑马放牧，偶尔传来牧人圈牛羊归家的鞭声和高亢的牧歌缥缈悠远，在天地之间回荡。

几位妇人在车前忙碌，估计是在筹备晚餐，一旁还有一些小孩子在草地上玩耍。

沈霞裳知道象蒙古人那种游牧民族，自古以来便是到处迁徙，打狼放牧，寻找有水草的地方，逐水草而居。

现在再看眼前这群妇女小孩的服饰，虽知非是汉人，但从包帐的形制及他们的衣着来看，却也不象是蒙古人，应该是别的什么游牧民族，沈霞裳在心里暗想。

现在正是夏季，是一年之中水、草最丰美的季节，定是因为这里有水有草，温度适宜，他们便迁徙来到了这里。

一眼看去，附近有一片池塘，这些帐包也正是靠近着水塘边而设，这样用水取水将会便捷不少。

牧草当前正值茂盛的当口，也是牛马羊这些牲口增肥添膘的时候。

来到近前，沈霞裳下得马来，牵着马正在经过一处包帐时，突然有人掀门出来，自里面走出一个少女来，那少女乍见门前的有人猛地一愣，上下打量了沈霞裳一下，沈霞裳正要说话，那少女转头对身后包里道：“母亲，有客人来了！”

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轻轻咳嗽的声音，道：“喔，是哪儿来的客人？阿雪！”

沈霞裳一听，原来眼前这少女名叫作阿雪，倒似是个汉人的名字。

那少女又回过头来看了沈霞裳一眼，转脸对着里面道：“是中原来的，看样子！”又对着沈霞裳道：“喂，这位客人，你是从中原来的么？”

沈霞裳道：“有劳姑娘了，正是从中原而来！在下姓沈，本待到辽东探亲，不意在此迷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那少女微微一笑，正待说话，便听那里面的人道：“阿雪，还不快点将客人请进来呀！”

那少女回过头来冲着沈霞裳一笑，走过去接过沈霞裳的马缰绳，向沈霞裳做了一个往包帐里请的手势道：“母亲大人请您进到帐中去呢！”

沈霞裳忙道声“谢谢”，将马缰绳交到那少女手中，这时才注意到，那少女杏脸雪肤，身材高挑，着一身天蓝色长裙，腰间系一条白色腰带，扎得纤腰只有一搦。

进了那白色包帐之后，沈霞裳发现帐中的地方极其宽敞。此时已经点上了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帐中便散发着一股牛油蜡特有的膻味。

沈霞裳这时就见有一位中年美妇正坐在一张矮脚的案桌后，在那美妇的身后站的是两个年龄稍大的本族妇女。

沈霞裳看了一眼那个美妇，就见她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身着一袭白色衣服，在衣服边角都绣有各种精美的花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华贵气质，而且眉目之间除了华贵之气，还隐隐然有股英气，二目炯炯有神，几令人不敢对视。

沈霞裳忙禀手为礼问好，自称姓沈，将到此迷路的情况与那妇人简单一说。

那女人温和地示意沈霞裳在她对面的毛毡上坐下，又一摆手，身后的一位妇人便走了出去，不多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马奶茶，放在沈霞裳面前的矮脚案上。

就在这时，那蓝衣少女阿雪一掀帐帘又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那妇人的身旁，依偎着她坐了下来，眼睛看着沈霞裳的脸微笑着，却不作声。

那中年女人自道姓施，亦是汉人，那蓝衣少女是她的女儿，汉语的名字叫作阿雪。

通过与帐主人谈话，沈霞裳方始知道，这地方叫作鹿儿沼，这群人并非蒙古族人，他们属于楼烦人，而这里正是楼烦人目前存在的最大一个部落。

沈霞裳曾经看过史书，知道楼烦人是北狄人的一个分支，在春秋时期曾经建立过自己国家，其疆域大致在今山西西北的保德、宁武一带。

据说他们自来便无文字书籍，但凡有事，或约之以言，或刻木为契，即视为自己必定遵守的契约，或即是汉族所谓之一言九鼎！

至于“遇食则同享，有难则争赴；有命则不辞，有言则不易”，这些在他们的认知里，亦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

这种简单纯朴的传统很有古风的味道，后世也确实有人曾称赞他们有上古之遗风！

后来到了战国时期，列国间战争更加频仍，兼并之势愈演愈烈，但楼烦国却始终能立于不败之地，其一个主要原因便是兵强将悍，极善骑射！

也因此，他们的崛起，对邻国赵国构成的威胁相当大。

于是，到赵武灵王时期便萌生了向楼烦等部落学习的构想，这才有了后来推行的“胡服骑射”。

据《史记·赵世家》记载，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的强兵战略后不久，便战胜了楼烦国，不过并没有大肆屠杀他们的有生力量，而是采用了“致其兵”的策略，即是把楼烦军的兵将收容改编，继续为其所用。

也因此，从那之后，大部分楼烦人才得以延续到秦汉之际。

不过到了后来，据《史记.樊郦滕灌传》所载的一些片断来看，如：“击破松石、王武军于燕西，所将卒斩楼烦将五人”；“卒斩龙且，生得楼烦将十人”；“从击项籍军于陈下，破之，所得卒斩楼烦将二人”；“功布别将于相，破之，斩亚将楼烦将三人”等等，说明这一时期的楼烦人是受到北部匈奴和秦、汉两朝夹击，被迫处于“河南地”的，也就是现今内蒙古河套以南、长城以北地区，生活方式就是畜牧与骑射打猎，食物则主要是以马牛羊肉、酪为主。

直至公元前127年，汉武帝时派大将军卫青尽略河南之地，将楼烦王打败赶出原来的地方，并于原来的地方设置了一个郡，就是朔方郡。

沈霞裳暗暗纳罕，心中道，原来这些楼烦人还存在呀！

沈霞裳其实是有所不知，楼烦人并未象历史记载的那样“从此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中”，这里的“消失”无疑有消亡的意思，但实际上并不是，而是从失去家园的那时起，便正式成为以游牧为主的民族，游荡在茫茫浩浩的草原之上。

虽然家国已经没落，但其族人慷慨悍勇，善于骑射的风格传统仍未有丝毫改变，而且随着对弓箭器械等的认知逐步增加，骑射的技能比之以前更是犹有过之。

那姓施的妇人告诉沈霞裳，他已经走错了方向，这个地方比原来的路途偏北了不少，往前走估计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出去，但只消能走出去，便是辽东界了。

不一会，那少女的父亲回来了，沈霞裳一见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魁梧，头发与胡子已经有些花白的高大汉子，经阿雪介绍，沈霞裳方知他就是这个部落的族长。

那大汉自称自己名唤博洛赫，那妇人又将沈霞裳绍介于他。

博洛赫见是汉人，自己本就爱妻子入骨，这时爱乌及乌，听到是汉人便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待仔细看去，见沈霞裳不但是汉人，还是一个英俊小伙，更是十分高兴。

当天晚上，好客的博洛赫将本族人几乎全部集中到一起，热情款待了沈霞裳。

就见在一片草原的偌大空地上燃起数个巨大火堆，男男女女不知有多少人在火堆旁的空地上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手抓羊肉在案上堆成小山一般，盛着马奶酒的皮囊扔得到处都是。

当晚沈霞裳便借宿在部落的帐包内。

地上铺着已经晒干的厚厚牧草，非常柔软，那蓝衣少女阿雪还给他抱来了一床厚厚崭新的被子。

沈霞裳听阿雪道，此地昼夜温差较大，便是当前五六月份的酷暑天气，白天也不是甚热，夜晚的温度还会更低，所以她的妈妈才特地让自己给他另外抱来一床厚被子。

躺在包内的铺着牧草的地上，沈霞裳一时哪里睡得着，不由一遍遍地在脑海中过滤这几天以来的事。

这一次追捕冯雅雨已经二十来天，基本可以肯定他是往辽东的方向去的。

刚才晚餐时又从这些牧民的口中得知，此次走错路，只怕还须原路返回至野狐岭，再下东南往天津方向去方可。

这一来可又要多耽误几天的工夫了！

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地竟然沉沉睡去……

也难怪，多日劳乏，马不停蹄，风餐露宿，真是折腾得不轻，傍晚时一旦得知自己已经走错路，反而不着急了，因为自己知道，就算是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不如索性不再多想，且好好地休息休息，一切都等明天早上醒来以后再说吧！

睡到下半夜，沈霞裳突然醒来，因为是睡在地上，虽说铺了一层干草，但也隐约觉得地面似有些震动，仔细听了听，初时是人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极低的低语声，可惜声音太低，自己根本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

自己今晚休息的这个帐包距离族长博洛赫他们的帐包还小有一段距离，在他们的东边偏南，是部落值守的人使用的。

今天轮到值守的那人酒醉得厉害，沈霞裳便让他回自己家休息去了。

沈霞裳这时听到动静心道：这难道是族人早起去放牧的么？

过了一会，再将耳朵贴在地面仔细一听，这回仿佛动静不小，但距离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沈霞裳隐约觉得，这应该是马蹄踏出的动静，而且还不止一两匹马，否则断不会传得这么远。

这般时候，会是谁到这里来了呢？沈霞裳在心里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