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行之血胎 第十二章 毒中之毒

“沈霞裳！”董瑚琏骇道，语音颤抖、沙哑……

那冯雅雨本来是跟在董瑚琏身后的，这时就见他妈呀一声便躲到董瑚琏的身后去了，两手紧紧地抓住董瑚琏的衣襟，紧张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那檐口上站着的人正是沈霞裳！

就见沈霞裳此时飘然落下，如一叶坠地……

他双手抱在胸前，那把“戮影”的刀柄就抵在下颔上，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董氏父子不过两丈余的地方，停在那里，不动如山。

董氏父子惊恐得连连后退！

董瑚琏涩声道：“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沈霞裳冷冷地看了董瑚琏片刻道：“我若不放你走，你又怎会将我带到这里？”

说完又厉声道：“冯雅雨，还不束手就擒，等待何时！”

这时就见冯雅雨已经完全崩溃，一边手上还拉着董瑚琏的衣襟，一边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沈大侠，求求你老人家放我一马吧！我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的！”

董瑚琏这时也忙跪倒在地打拱作揖道：“万望沈大侠慈悲，放我父子一马，重生之恩必当永世铭记！”

冯雅雨嘴里也一叠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请放我一马，定当重报，定当重报，定当重报……”

沈霞裳冷笑道：“冯雅雨，你们父子坏事做尽，早已人神共愤，只恨不能马上便将你们父子两人绳之于法，为冤魂昭雪申冤！再说，我若放你一马，如何对得起户部尚书程心谷大人呢？”

冯雅雨不住叩头，忽然抬起头道：“这件事是有人指使我干的，我若说出那人来，不知道沈大侠能不能为我做主将功折罪？”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嗤嗤”响起无数暗器破空的声音！

这些暗器竟然是向着院中的沈霞裳、董瑚琏、冯雅雨三人一古脑、无差别地射了过来。

沈霞裳早将手中连鞘刀连挥，将射过来的暗器拨打开来。

空中暗器的“嗤嗤”之声才方响起，这时就见冯雅雨左手握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拳击在了董瑚琏的后背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这一拳便将董瑚琏那肥硕的身躯打得直接飞了起来，一头撞向沈霞裳。

而与此同时，冯雅雨的身形已经借这一拳之力倒翻而起，将手中剑舞成一团银光，护卫自己的身体，同时左手中握着的暗器追魂钉也已经发了出去，只听前排房子上接连传来“哎哟”和“扑通”的声音，显然是有人中了暗器落下房顶发出的声音。

原来，那冯雅雨刚才之所以用拳击向董瑚琏，主要是因为手中早已经扣着一把暗器。

他刚才已经准备好了退路，一旦沈霞裳射过自己的第一击，董瑚琏他爸爸的身体，自己手中的追魂钉便会及时发出。

却未曾想一旁还埋伏着一部分人，不用猜，也是幕后那人派来杀自己灭口的，这一下只好先用来对付这些人。

而那董瑚琏便是做一万个梦也不会想到，这个自己苦心寻来的亲生儿子，竟会从背后向自己下狠手！

可见这冯雅雨不但心肠歹毒无比，而且生性奸诈狡猾，正是无所不用其极！

刚才一见沈霞裳，他便在心里道：看来要坏事！父亲到底把他给引来了！

他心里一直很清楚，岂只是沈霞裳，那件事情幕后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自一开始他便示弱，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装作已经崩溃的样子，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来麻痹沈霞裳而已。

沈霞裳刚才已经察觉到屋上有人，估计应该是上天在五湖上偷袭冯雅雨的那批人，正考虑怎么对付他们的时候，却未料到这时冯雅雨和那邦人间会一起突然趁机发难！

此时见那董瑚琏正对着自己张牙舞爪，姿势怪异地扑将过来，心中非常奇怪，因为，之前他的身法没有这样快！

沈霞裳哪里知道他是被冯雅雨一拳捣在他身上的作用呢！

眨眼间，那董瑚琏象座肉山一般向自己压将过来，人还未到面前，离沈霞裳还有起码两三尺的距离，沈霞裳便隐隐嗅到一股腐尸般的臭味。

尸毒！

沈霞裳在心里道声不好，久闻这种毒的厉害，连刀也不敢用，急忙身体后纵，以后背撞开那房门，退入房中。

那董瑚琏的身体直追到房门前，余劲方竭，庞大的身体轰然一声砸在地上，就此便一动不动。

当冯雅雨拉着董瑚琏的衣服时，纵是百毒道人恐怕也不会想到，那时他就已经开始在董瑚琏的身上下毒了！

可能说是“下毒”有引起不够准确，应该说“喂毒”才对！

因为“尸毒”这种毒的使用须先在媒介物上进行“喂毒”方可。

这种毒在施放的时候通常需要一个介质，或者说载体，通过这个介质或载体的作用，它的威力才能被放大，它的作用也才能发挥至最大。

打个比方说，它其实略有些近似于中医学上所说的“相须”作用，就是两种不同的药材，如果单独使用，它的效力都很有限，或者基本上没有什么效力，但当将他们混合在一块使用的时候，它们的功效将会大大地增强，能取得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效果。

这尸毒的传染性非常强，只要接触到便无幸理，非中毒不可，非死即残，非是制毒之人知道毒的配方，分别施药，别人几乎无可解救。

这种毒是百毒道人从各种腐尸之中经过提炼制成的毒，实际上应该算作是尸毒的升级版。

只是这种毒的毒性更大，堪称他手里最毒的毒！

冯雅雨不知是什么时候从百毒道人那里得到的，也许只有他和百毒道人知道。

冯雅雨刚才一见到沈霞裳便隐隐觉得，凭他们父子，那是万万逃不脱的了！

那百毒道人到现在没有跟过来，有可能已经挂了，便是没死，今晚也是十有八九不会再来的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也许就只能束手就擒而已……

但他怎能甘心束手就擒，他的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件事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色，从接手那天起就知道，这可能是条不归路，要不是他们给自己的承诺很诱人，说不定自己也就不会干了！

自己如果此时放弃抵抗，那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去了！

就算朝庭能放过自己一命，那幕后的人会放过自己吗？

绝不会！

所以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掌握，怎么能轻意地交到别人的手上，任由别人来决定呢？

在冯雅雨的价值体系里，他的性命是高于一切，优于一切的，所以一切皆可为我所用！

至于其他人吗，谁个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不论是他的钱、权、命，一概如此！

更何况，什么父子不父子的！自己就只有一个娘！

确实，冯雅雨的童年很惨，自记事以来，家里就很穷，母亲冯三春本是一个落第秀才的女儿，虽然知书识礼，贤淑可人，但搁不住董瑚琏的嘴好，再兼那董瑚琏身形孔武有力，面相又不难看，冯三春为他形貌及甜言蜜语所惑，竟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董瑚琏三十年前在姑苏的老家时不是叫作董瑚琏，而是叫作董虎年，董瑚琏这个名字是后来为了逃避官府的通缉才改的名字，但姓却没换。

董虎年此人年青时就有些不务正业，曾经为生活所迫跟着别人偷偷到东海去贩私盐回到姑苏来卖，但姑苏的黑市私盐一直都是被星月帮与龙虎寨所把持控制着的。

这星月帮与龙虎寨本是五湖七十二峰，一十二帮派中的两个。

因为星月、龙虎二帮人多势众，根基深厚，所以，董虎年起初贩来的私盐在黑市上根本没人敢买，并且还被他们警告过多少次，意思就是，董虎年，你不要梦想着虎口夺食！

董虎年也许是穷疯了，自己有老婆孩子要养活，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不然也许不会去冒这样的险的，就是帮派不管他，那官府也不会不闻不问的，而且那时候贩私盐可是重罪，因为盐与铁都是官府垄断经营的，也是官府主要财政收入来源。

那董虎年当时好不容易东挪西借，拼凑了一点本钱，想将本求利，过个生活，没想着怎么怎么样，再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里肯吃他们那一套，于是冲突便在所难免了，有了冲突便留下了过节。

那星月帮、龙虎寨已经垄断姑苏黑市私盐几十年，岂能让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坏了他们的规矩！

于是在一系列警告恐吓过后，见董虎年不但不吃他们那一套，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在姑苏一片卖私盐不说，后来又组织了一些几乎同样是赤穷的人一起跟着他干。

那星月帮与龙虎寨一看，这还得了，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这小子恐怕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吧！

最后星月、龙虎二家一商量，干脆来个一步到位，让他永世不能翻身算了。

首先，他们开始倒打一耙，暗地里买通官府中的人去查董虎年的私盐不说，其次，两个帮派甚至还准备暗中派人去将他好好地教训一顿，至少先废了他的手脚再说！

如果有必要，就干脆将他的人做掉，永除后患，甚至对他的家人斩草除根也在所不惜。

这样也可达到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同行对手的目的。

果然，之后的某一天，董虎年的全部私盐都被官府查封了，而且还放出风声来要抓他问罪。

盐被查去的当天晚上，董虎年觉得自己郁闷得要死，虽然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人在其中捣了鬼，但苦于没有证据，其实，即使有了证据，人家也不怕他董虎年，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门牙打落了往肚子里吞；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心中苦闷，便借酒浇愁，话说当天晚上董虎年喝得醉醺醺地，不料在回家的路上又遭到了星月帮及龙虎寨人的伏击。

年青时的董虎年也是一身的好功夫。

本不那天心中早已因私盐被官府没收就有气无处撒，这会再遇上那么些人，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便放开手脚，大打出手，结果当场就打死了一个小喽罗。

董虎年当时一见出了人命，知道这下完了，要是让官府抓去，估计重则没命，轻些也要把牢底坐穿！

想到此，心中后悔莫及，但后悔有毛用，又买不到后悔药吃！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连家也没敢回就连夜逃往了外地。

那星月帮、龙虎寨的人一见自己的人被董虎年打死了，便立刻到官府去告状，说董虎年不但贩卖私盐，还胆大包天打死了人！

贩私盐本就是重罪，这回再加上打死了人，二罪归一，加起来的罪名更是不轻，于是官府立刻下文缉拿凶犯。

直到官府的人来到董虎年的家里去找人时，冯三春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把人打死了。

而那时，冯雅雨才一岁多。

自董虎年不告而别之后过了有七八年之久，一直连一点讯息也没有，只剩下冯三春娘俩相依为命。

再后来，冯三春便认为董虎年可能已经死在了外面，不然不会这么多年连一点讯息也没有的。

冯三春的娘家本来也不富裕，自家已经自顾不暇，更不要说会接济她们娘儿俩点什么了。

为了生活下去，冯三春平常只好做些针线活到集市上去卖，凑合着聊以养活娘儿俩。

就在冯雅雨十岁那年，本来身体就虚弱的冯三春又因劳苦过度得了肺痨之症，并很快就死了。

于是，冯雅雨便成了一个孤儿。

直到多年之后，董虎年派人终于找到冯雅雨，但那时他已经成了家。

这么多年来他是深恨父亲的，恨他将他们娘儿俩一抛在家这许多年，不闻不问，自己却在外又娶妻又生子，儿孙满堂，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自己与母亲在家吃苦受罪。

虽说董虎年是自己父亲，但从自己还没记事便离开了自己，自己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要不是看在他有钱的份上，自己根本就不会去搭理他！

虽说后来给自己在官府谋了个差事，但这又怎么能弥补他对自己与母亲的亏欠呢？

再说了，在这危机关头，不牺牲他牺牲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