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通去便利店买了两打乌苏。自顾自地坐在湘江中路的草坪上。掐指一算距离国庆也就个把星期的日子。对面的橘子洲那会想必会很热闹。
“装成个女人不累吗?”
黄通打开啤酒,牛饮一大口。
“我有时候经常在想天底下的女人脑子里都是什么。”
许嘉将头发扎起,好让脖颈处的那处皮面能够方便剥离。
“画的还不错,能够以假乱真。”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不喜欢去试探客人,我只关心我的生意。艺术可能都有点相似,饶了一大圈你是逃不开你要的主题的。你的那些手稿都是以那女子为中心发散,我想天底下大抵是没有这样自恋的女子,和情郎在一起。却画的像个陪衬......再加上你指节粗大,喉结还很明显......”
许嘉露出了他原有的相貌,淡漠儒雅。像幅北宋的山水画。
“我其实并不太关注顾客以什么样的形象来我这里交易,但是我讨厌欺骗。就像你一样。还有这两根断指,是自己弄的还是别人弄的?”
“......”
“你和我有些相像,讨厌背叛讨厌欺诈。”
“那您为何还愿意与我交易呢?”
“你身上有我更想要的东西......”
黄通盯着许嘉,他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为何不对他兴师问罪。在他的眼里,自己就好像笼中的雀。不管你怎么叽叽喳喳,他伸伸手你就得安分。
“许先生。在这之前,我得知道你的来路。请放心。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今晚的交谈。”
“一言难尽......”
许嘉接过黄通手里的乌苏,点燃了手中的利群。思绪仿佛随着午夜的湘江一起随波逐流回到了千百年前。
...
年少成名,对于天才来说似乎是顺理成章,但对于我这样的庸碌之辈,那真是飞来横祸唯恐避之而不及。
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可笑的人吗?明明要与野狗争食,却自比那嵇康阮籍。这乱世之中各为其主或是割据一方自立门户才是正道。我却独独仰慕那魏晋风骨。
后人都是如何评价曹爽曹昭伯的?其图甚大,不为时俗所顺悦;正人君子,往往非奸邪小人之敌。
这样的人注定是不能与当今太傅司马懿对弈的。
所以说当他急着去架空司马懿的权利的时候,我就仿佛听到了曹魏时代的丧钟。他真是太心急了。司马懿表面称病不预朝政,暗中却在布置力量。
嘉平元年,曹爽陪同年幼的魏帝拜谒帝陵之时。司马家族就趁机在洛阳发动政变,曹爽等人被一网打尽。这也就是后人所称的“高平陵事变”。
在那之后,镇压与反叛此起彼伏。我仿佛又看见了一个轮回。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任何阻挡它的人都将被碾成齑粉。
但这与我并无太大关系,始龀之年我就得与柴米油盐相抗争。这世上唯一吸引我的,只有独坐星空下,秸秆为笔萤作墨。在那一刻我才算拥有了完整的童年。
但是好景不长,肩上扛起的不仅是生活的担子,还有街头巷尾的粉尘。消磨掉的不仅仅是对草长莺飞的祈盼,还有孱弱的肺脏。
“那个年代的肺痨无异于死刑啊。千年后的王阳明也死于此疾。”黄通叹了口气。
不错。
咯血,每日每夜我都在止不住的咯血。
淮南没有哪家米商会雇个重病的童工,药铺的掌柜也没有善心去分给穷苦的小孩。
我意识到穷这种病无药可医,当我瘫坐在星空下的时候。北风好像要将我凌迟在这夜里。
“大人,再往此处二十里就是毌军的粮仓了。”
“兵分两路,一队佯攻,一队从西边摸进去。”
“是。”
夜空中我隐约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翻过柴垛,没有清脆悦耳的马铃声。但是长如游龙般的行伍让我暗自心惊。
贫穷带来的副产物里最有用的那个叫早熟。
和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王孙不一样,我很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懂得如何利用大人的善心去多谋些工钱,世家子的潇洒和贵小姐的多情总是能让我多吃上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孩童的心性不过是略浑浊的河水,稍稍拨弄下便可见底。那些权谋斗争对于我来说太过遥远。
司马家族一个个地将曹魏旧臣的棋桌掀翻,目光所及之处已经鲜有反对之声了。
“但是母丘倹是个例外不是吗?”
黄通吸了口烟。
是的,吃百家饭的孩子不一定通权谋,但是一定晓善恶。
不过是些鸠占鹊巢的货色罢了,这些臭丘八的脑子和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们像是一脉相传。
谁会对一个不及腰高的小孩持有戒心呢?
当这一队人马发现人影渐稀时已经晚了。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但是也最值得等待。这里的人们能看见将升起的朝阳。
都不用过上几炷香,这次夜袭已经宣告失败了。
他们将我放在竹笼里,我就看着河水淹没我的脑袋…肩膀…最后才是双脚。
大量的河水涌进我的喉咙里,我本能胡乱的挥着手想要挣脱。
我透过河水去看还未破晓的夜空,星光绚烂又触之不得。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一片竹林。
那七人肆意酣畅,纵歌作乐。席地而坐全然不顾礼法。
其中一人上前,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后悔否?”
我没有回答,拿起桌上的竹笔。
我必须得承认,我并不是天生的画家,那也能称作是画吗?让我在他们面前自惭形愧。
一人倒拎着酒说道:“儿时竟觉星可摘,不见当年少年郎。”
他将竹笔交到我手中。
“伸手摘星不得也不至于满手淤泥。”
“送你了。”
满城忽然亮如白昼。
……
“二年正月,有彗星数十丈,西北竟天起于吴,楚之分。俭,钦喜,以为己祥……”
黄通轻笑着:
“《晋书》里面这个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许嘉点了点头。
“按照现在的观点来看,也算是坚定了母丘倹的决心。不过他那长子还真的是有骨气,做了人质都写封信让他起兵。”
“但是更重要的是那个吉兆吧。举棋不定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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