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七章 星星战火

任刚剑费了很大劲才向父母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十一点多才到家，他提到了自己被老师软禁在废弃办公室里，为了留校的事和老师周旋了很久，但没有说及自从黑衣人出现了以后发生的任何事，只表示这场谈话最终停留在不留校的结论上。任刚剑的父亲嘱咐任刚剑在临近毕业的这段时间不要跟老师起任何矛盾，但他的母亲对任刚剑的说法不尽相信，但碍于时间已经太晚，只让任刚剑尽快洗漱睡觉去了。

睡下后的任刚剑精神非常恍惚，仿佛失去了意识，又好像在浅层的梦境游荡。前有奇形怪状、性情凶暴的恶魔，后有来路与动机一概不明的老者，更有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这一切都是确实发生过的荒谬的现实。任刚剑不记得自己睡下后想了什么，梦见了什么，只能感受到闹钟响起时他全身的疼痛与疲惫，也没有什么吃东西的欲望，只洗脸刷牙以后啃了几块饼干就匆匆上学去了。

校园里还是往常一般的普通的嘈杂，伴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没有人讨论地下室的事，仿佛那间地下室根本不存在，也没有像是警察的人出现，任刚剑算是松了半口气。

“喂！任刚剑！你昨天被老妖婆留下来了吧！咋样？顶住了没？”一个冒失的声音传入了任刚剑的听觉，任刚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他的同班同学杨燚明，当然，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个声音本身就充满了辨识度。杨燚明这人虽然还把自己打点得挺干净，但是他顶着一头蓬松的尖尖刺刺的头发，发色还是天生的浅棕，在中学生这个群体里就不免给人一种略显轻浮的感觉。

“搞什么，你在学校里喊那三个字，也不怕被本人听见？你不想当老师的心腹了？”任刚剑调侃道。

“啧啧，你还不懂吗，那都是生活所迫。不过听你这语气，那老妖婆应该是没留住你？好样的，死也不能留在这烂学校，我也不留。”杨燚明一副沉醉于自我的样子，全然没有顾及自己的大嗓门已经引起了周边同学的注意。

“大白天的，说什么死…”任刚剑有些不适地说道，这段对话也就终结于此了。

距离第一堂课还有几分钟，按理说正是早自习的时间，而晁老师已经在讲台前开始讲话了，讲的是一些“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多服从师长”、“没了学校你们什么都不是”之类的说教，这时任刚剑与杨燚明先后走进教室，晁老师以一种吃了苍蝇的表情瞄了一眼任刚剑，任刚剑短暂地瞪了回去，而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前一天没有带走书包和学习用品，于是坐下后就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丢东西。

“任刚剑，你…你怎么来了？”晁老师说，她惊恐地看着镇定如常的任刚剑。

任刚剑放下手里的学习资料，慢慢抬头望向晁老师，他现在对留校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因此也毫无顾忌地以轻松的口气说道：“晁老师啊，我挺久以前就跟您申请过要请假在家自学备考吧？您可是态度坚决地给我否掉了。这样的话，今天是，嗯…星期五，我在一个理应上学的日子出现在学校里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还是说，您有什么我不能出现在学校的理由吗？”

“你…你…”晁老师想知道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那不是在这么多学生面前可以问出口的事情。任刚剑看出了晁老师这点心思，转而说道：“啊对了，老师您昨天放学前单独找我打扫教室卫生，嗯…我已经处理好了，巨大的污点已经被处理掉了，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晁老师当然听懂了任刚剑的暗喻，也理解了自己在这场角力中的失败，但她作为堂堂的班主任，她的对手可不止这一位学生。晁老师不再理会任刚剑，反而把燚明叫到讲台前，向杨燚明小声交代了什么事，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没听见。而杨燚明原先欢快的脸色却立刻阴沉了下来，满面通红得甚至有点泛出了褐色。

“姓晁的！你这老妖婆，你！你不得好死！！”杨燚明失控大喊道，整个楼层都听得一清二楚。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议论起来，晁老师在用黑板擦的背面拍了讲台三次，粉尘在教室前方蔓延开来，同学们才不做声了。

“杨燚明，你身为学生，在学校不仅要学到知识，还要学会做人，你现在已经快要上高中了，却连基本的尊重师长都做不到，像你这个样子，学校是不可能给你发毕业证的。不过，老师我一个宽容的人，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向老师赔礼道歉。”

“我不尊重你？我给你道歉？！你他妈干的这叫什么事？！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我隐忍到今天你就这么对我？！我！”杨燚明说着就挥手做出一副要打人的姿态。

“你识相点！杨燚明，我不追究你在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说粗话的事，但如果你动手打人，我会立刻叫警察来抓你，教室的监控摄像头会记录下你的动作，你想年纪轻轻就背上案底吗？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吧，现在，立刻，向我认错。”

“唔…对不起，我不该…冲动。”杨燚明终于违心地道歉了，老师给了个眼色让他离开，他在愤恨不平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摔在桌上，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下课后，若干学生聚在杨燚明的座位旁，问他老师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当场发飙，杨燚明如实地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回应道：“那个老妖婆，她把我的志愿给改成了…就我们这个破学校！还连带着志愿系统的密码一起改了！”

“你之前的密码是默认的吗？你自己没改过吗？”任刚剑带着嘲讽的腔调说道，他坐在与杨燚明斜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尽管他并没有凑到杨燚明的桌子旁边，但是也听到了杨的大嗓门。

“乱改别人的志愿是犯罪吧！我哪想得到老妖婆的手段会这么恶劣啊！如果现在开始打官司…还赶得上中考吗？”杨燚明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的愤怒情绪逐渐下沉，现在开始着实为了自己的前途担忧。

任刚剑这才绕到杨燚明的座位边上。看到任刚剑走过来，那些围观看戏的同学就纷纷散去了，似乎是在有意排斥这个人。“我说啊，晁女士连你这样的人都要拉拢，看来她今年的业绩压力也很大啊。”

“你跟我说风凉话有什么用！我他妈也不想留校，何况现在离中考还剩两个月，我是真的准备好好学习拼一把的。”杨燚明不甘心地说道。

“你不可能好好学习。但是，如果只是想把志愿和密码改回去，我还真想到个办法。”

“别卖关子，快说。”杨燚明不耐烦地催促道。

“以晁女士那种又想使坏又不太聪明的脑子，可能会把密码抄在哪里，而且放在她自己容易拿到的地方。我推测啊，晁女士改你的志愿可能是突然做的决定，也就是今天才在学校里改掉的，说不定晁女士的办公桌上或者抽屉里就有密码的线索。如果我到此为止猜得没错，你用晁女士的电脑改过来就好了。”任刚剑分析道。

“你说得轻巧，老妖婆能放任我翻她桌子还用她电脑吗？就算老妖婆不在，别的老师也会拦住我啊！”

“据我观察，初三年级的老师是不会去食堂吃午饭的，而是会到学校周边的餐馆聚餐。没课的老师会提前离开学校，有课的老师会直接从教室出发而不会经过办公室，所以你可以在中午的这段时间里去一趟教师办公室，动作要快。顺利的话，这次一定要把密码改成你自己的。”任刚剑一脸严肃地说着这些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想法，虽然杨燚明不认为这是靠谱的手段，但眼下也没有其他解决燃眉之急的方法了。

上午的课异常难熬。杨燚明自己想不出别的补救措施，只准备照着任刚剑说的去行动。而任刚剑在上午的物理、数学、英语、语文课上分别偷偷写着化学、物理、数学、英语的模拟题。其他学生脑中也有各自的算盘，很少有人是在聚精会神听课的。直到十二点整，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杨燚明以最快的步速冲向了初三年级组办公室，此时的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学生的前途可以随意践踏，你们公款吃喝却一分钟都不耽误。”杨燚明说得像是希望被人听到似的，尽管他已经知道这间办公室里除他自己以外没有别人。

杨燚明找到了晁老师的桌子，在桌上堆砌的各种文档里胡乱摸索了一番，先是拨开了一沓没有红色字迹的考卷，考卷下面压着几本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八卦杂志，再往下是厚厚的一摞本子，那是寒假作业的练习册，似乎是从开学放到现在都没有动过。“他妈的，我怎么就信了任刚剑的鬼话，哪会有人做了这种事还给自己留个记录的，肯定会被人发现的啊！除非…”

想到这里，杨燚明刻意压抑住自己的焦躁，进而开始思考这个“除非”的问题：如果一个人作恶之后不得不留下记录，又不想被人发现，那么这个记录会被放在什么地方呢？究竟要放在哪里才能不引起别的兴趣呢？兴趣？

杨燚明的目光投向了那一摞厚实的寒假作业。

“4月份了还把寒假作业搁在这里，就算是老妖婆的作为也有点太可疑了，唔…”杨燚明翻了十几本寒假作业，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本，那是一份看起来很干净崭新的作业本，毕竟，杨燚明在临近开学的时候才叫上几个哥们紧急地“互相帮助”来着，所以作业本几乎没有折旧的迹象。“竟然都没有批改，不，应该说果然都没有批改才对。不过密码似乎也不在这里，啧……”

本着不甘愿白跑一趟的心态，杨燚明又随便翻弄了几本躺在晁老师桌上的寒假作业，都没发现任何晁老师的笔迹，而压在整摞寒假作业最下方的是任刚剑的那一本，说起来，杨燚明本想抄任刚剑的作业来着，只是任刚剑以“写作业耽误学习”为由，直接把空白的作业本交上去了，以至于这本练习册看上去比杨燚明的那本还要新。“好你个任刚剑，还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写啊，为什么老妖婆偏偏不找你的麻烦呢……嗯？”

练习册的某一页是识图作文的题目，不可名状的违和感让杨燚明多看了一眼题目的配图，细看之下，配图中有黑笔写上去的歪歪扭扭的数字与字母的组合，笔迹的颜色与印刷的墨色非常接近，差点被杨燚明看漏了。据任刚剑自述，他从来没翻开过任何一个科目的寒假作业，那么，写下这一串字符的人只可能是…

杨燚明就近打开了晁老师办公桌的电脑，确切地说，是“唤醒”了这台电脑，熄灭的显示器幕在鼠标被摆动了几下后就亮了起来，屏幕上赫然展出着购物网站的页面。而杨燚明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只通过搜索引擎找到了填报中考志愿的网页，先输入了自己的学籍号，然后输入了在任刚剑的练习册里发现的字符串。

登入成功。

“也是见了鬼了，为什么偏偏会在任刚剑的作业里找到密码，难道老妖婆原本是准备给所有人都改成相同的密码吗？”杨燚明想着要找任刚剑问个明白，但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志愿改回去，其他事情晚点再考虑也来得及。“话说回来，现在明明才4月份，怎么天气热成这个样子…嗯？”

杨燚明确实登入了填报志愿的网页，但此时的屏幕上显示的已经不是那个简陋的页面了，而是鲜艳得令人发指的火焰的颜色，橙红色的火焰氛围在显示器内跳动，俨然一副要穿破屏幕的架势，随后，杨燚明便听到了玻璃破裂的声音，一缕高热的火束从屏幕的裂痕中窜出，毫无偏离地正中了杨燚明的额头。登时，杨燚明感到天旋地转，身上爬动着火燎的刺痛，那是真实的身体在燃烧的感觉。

透过被火光充斥的视野，杨燚明模模糊糊地看到办公室的门口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他从未见过这位老人，这所学校里也没有如此年迈的教师。杨燚明试图向老者求救，但是喉咙中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隐约看到老者正眉目紧锁地瞪着自己。

“活下去吧，反抗者，为了消除宇宙中歪曲之物。”老者深沉地说道，其脚下冒出阵阵灰烟，老者的身形就在灰烟的掩护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燚明没能理解老者话语的意义：“反抗者是什么意思？哪有人能反抗烧身之火呢？能够驾驭火焰的人，恐怕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吧。宇宙中的歪曲之物…那又是什么？是以我的力量就能够消除的吗？刚才那个老头儿…是想让我自己创造神话吗？”当杨燚明想到这里，他身上燃着的火焰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一般，齐刷刷地呈螺旋状升起，火焰强硬地从杨燚明的头皮化入了他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