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六章 孵化的厄运

地下密室的烂泥恶魔被白天星的一闷棍给打死了，黑衣人被惊得不敢动弹。白天星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覆盖着稀薄的淡蓝色的毛发，左手的指甲变得修长锋利，还是与他现在的外观不搭调的暗红色，这整只左手像是从科幻作品的兽人身上拆下来强行接在白天星身上的。从白天星现在的样子，难以想象他几分钟前还是那个被身边的人认知为“任刚剑”的普通初中生。

“你…面罩下面…是人脸吗？不…应该问…你是人吗？”白天星转动身体，面对着黑衣人，用金色手杖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手。

“开什么玩笑！真要说的话，你才比较不像个人吧。”黑衣人如是说。

“哦…其实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是人…那我就不需要负法律责任了。”白天星向黑衣人探身，手臂调整姿势进而变为双手拿杖，手杖的前端对准了黑衣人的额头。黑衣人抬手格挡，白天星的手杖只击打在黑衣人的上臂，并敲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白天星顺势保持这样的相对位置，用手杖推着黑衣人向墙面移动。

“你这浑小子不要得寸进尺！”黑衣人向侧面拨弄开白天星的手杖，另一手挥拳直击白天星的面部。白天星被打得侧过脸去，颌骨震得生疼，黑衣人正欲接上一击刺拳，白天星扭回头来，张大口喷出一股剧烈的冷气，黑衣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吹在墙上，冷气凝结的冰块更成为了天然的镣铐，将黑衣人在墙上牢牢地固定住。

“为什么问我是不是恶魔？恶魔病又是什么东西？你对我现在的状态了解多少？”白天星质问道，他用手杖的顶端压着被冰块囚禁住的黑衣人的额头。

“好烦啊你，你身为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有问题要找老师问吗？我呢，说得好听点是个社会闲散人员，说得不好听点…嗐！你这种每天都有亲爱的爸爸妈妈给做饭的孩子，哪有可能理解我的苦衷，我自从入了这个行业啊，可是吃饭都没滋味…”

“…？”白天星默然，他感觉到黑衣人话里有话，但想不出对方能做些什么。

“吃饭没滋味啊，是因为…我入行第一天起，我的舌头里就被塞了…恶魔病的胶囊！”黑衣人的面罩出传出轻轻的“噗”的一声，听上去就像是挤破了一颗大痘的脓液。白天星这时用棍棒连续大力地敲打黑衣人的头部，但这甚至阻止不了黑衣人发出那越发沉闷的怪笑声：“咯，咯，咯，刚才那个在地上烂成一滩的玩意儿，是我以前的同事，他变成那个德性是因为服下了恶魔病的引子，但是因为本人并没有成为恶魔的觉悟，所以在转化的过程中失败了，与成品的恶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你，做好准备吧…”

黑衣人的头部开始膨胀，面罩随着绑带的断裂而脱落，现出普普通通的男人脸孔，可能是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导致皮肤看起来棕黑粗糙。但这张脸没有在空气中暴露很久，就从额头直接裂开到了下巴，黑色长袍和禁锢住黑衣人的冰块也随之被里面胀大的东西给撑破，展现在白天星眼前的，是一匹残存着一点人形的黑色生物，像是悬疑漫画中刚刚登场的未知角色，其身体材质光滑坚硬，不说的话会被看成是滤镜打磨的岩石。

“久等了，这就是恶魔应该有的样子。不知道你看新闻没有？就那个喜剧演员，赵戈，他的恶魔病发作程度非常深，还长出了恶魔之犄与恶魔之翼，呵，呵，明明就是不知从哪染上的病，肯定是心里的怨念太重了，化身成的恶魔竟然比我们这些职业的还纯粹。”黑衣人变作的黑身恶魔以自带回声的嗓音说道。“你记好，我的名字是石敬，尊敬的敬，呵，呵，我已经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我与你也至少有一个要死，我不希望我的名字被遗忘掉。”

“这一仗是非打不可吗？那我们至少到室外去吧，这里刚才被破坏过，如果塌陷的话我们两个都要被活埋了。”白天星说。

“呵，呵，那当然没问题，外面还有个大的惊喜留给你呢。”石敬说道，随即先一步走出密室，抬手示意白天星跟上来。由于先前被暴力拖拽且环境较暗的缘故，白天星（彼时还是任刚剑的样子）没能也没有心思去观察这地下室的细节，现在他跟随着石敬爬上楼梯时，却觉得台阶的外观有点眼熟，又一时大脑卡壳想不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登上了两层楼高的楼梯后，出现在两人眼前是一扇紧闭的大铁门。

“总感觉…这个门，我好像也在哪看过？”白天星看向石敬，等着他开门。

“如果没见过，说明你没好好上学啊！你且看吧！”石敬徒手碾碎了门锁，他本来应该有钥匙的，但是在变成恶魔的过程中，他身上的衣服都被破坏了，钥匙也早就掉到不知道哪个缝隙了。在石敬拉开了两扇铁门后，两人见到了又一扇相同规格的铁门。石敬故伎重演，毁坏门锁，这次的铁门是朝外开的，而门外是白天星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分明就是任刚剑上课的教学楼。

“学校？！学校的地下室原来是…地牢？”白天星瞠目结舌，他的确记得，教学楼墙壁上展出的安全疏散路线图里包含了两层地下室，但是从一楼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始终被生锈的厚重防盗门牢牢封住，没有人知道地下室里有什么，也没人知道地下室被封锁的原因。曾经有几个调皮的学生用铁丝撬开了去往地下室的防盗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则是另一道防盗门，当然，他们很快就被教育处的校领导给打发走了。

“旁边就是你们的操场，到那里去比划吧，环境足够空旷。话说回来，身为学生就是好啊，你们不需要知道世界上许多不见光的事情，连近在咫尺的黑暗都无所察觉。如果我跟你交换一下命运，我也不至于从事现在这一行啊！”石敬先一步走上了学校的操场。夜晚的校园内没有光源，只有远处的路灯给操场稍微提供一点亮度。

“让你这么想可真是抱歉，但是人的命运这东西，只有到死亡的一刻才能定论吧？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死，所以…”白天星也走向了操场，他对于这个地方有不多不少的回忆，但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与过去的记忆背道而驰的事。

“啧，我是认真地开始讨厌你了，你怎么不能理解自己有多幸运呢！接下来就用你的命来偿还你受到的眷顾吧！”石敬向天抬起右手，从黑夜的空气中凭空变出一把深紫色的斩刀，原地转身后就向着白天星发起跳砍，瞄准的正是白天星的脑门。白天星不语，双手抬起手杖来格挡，落下的刀刃砍在手杖上，震得白天星双手生疼。白天星口中吐出冰息，气流强度更甚于深冬的寒风，但这撼动不了岩石质地的恶魔石敬，石敬则提起右腿，以膝盖猛击白天星的腹部，白天星失衡倒地、手杖脱手。

“…幸运？也许就是吧，不过…”白天星腿上发力弹跳着站起来，没有急着去捡掉地上的棒子，而是缓缓抬起肌肉紧绷的左臂，左手的指甲冒出了阵阵冷气。石敬举着刀向空手的白天星扑过来，白天星则是一边蓄力一边持续倒退，躲开了石敬的连连劈砍。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拖时间啊！我管你是什么白天星还是天罡星，你都没有可能打得过真正的恶魔！你这被眷顾的人就该怀着歉意死掉啊！”石敬大呼小叫地挥舞着大刀，

“满…”白天星口中低声念着什么，他左臂的血管脉络已清晰可见，他的眼瞳紧缩成了两个黑点。“…月…”左手的指甲突然急速生长，犹如五支锋利的刀片，冷气更是注满了整只左手。“…回…”白天星后撤左臂，左手显露出了锋锐的淡蓝色光芒。“…环！”随后旋身跳起，借着身体的转动，白天星的左臂在空中回环一周，凝聚在手中的冷气被画成一道圆弧形的薄片气刃，气刃平滑地向着石敬的位置飞速弹射。

石敬没有躲开的机会，名为“满月回环”气刃对上了石敬裸露的腰部，那岩石般坚硬的身体被气刃切入，切入得不能说毫不费力，但也像是柴刀砍木头那样，直接把石敬的身体一刀两断了。气刃从石敬的身体后方窜出并飞滑到高空中，在空气阻力的影响下逐渐减弱，直到消失。被腰斩的石敬的上半身正面朝下摔在地上，下半身向后方倒下，切口的位置还有人血流淌出来，当然，也能看到被切断的骨盆截面。

“怎么还有这种手段…太卑鄙了…”石敬伸手摸了一把自己上半身的缺口，血液和体液混杂在一起沾染了手掌。

“我劝你别说话了，不然死得更快。”白天星回应道。

“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慈悲…你听好了…我固然要死…但我的死亡…会…惊动到你惹不起的大敌…到那时候你还能这么从容吗？”石敬显然是气短了，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尖锐刺耳。白天星本打算追问些什么，但随着石敬的眼睛闭合、呼吸停止，石敬的身体“砰”的一声爆开成了数不清的小碎块，小碎块又分解成小碎末，很快就随风消散在空气之中，地面上也没有留下本该存在的血迹与体液。

看到这一幕，白天星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折回了地下牢狱的入口，回到了地下二层的残破的密室里，才发现那个烂泥形恶魔也无影无踪了。白天星考虑了是不是烂泥恶魔并未死透的可能性，但又观察到密室里没有血迹，他清楚地记着烂泥恶魔是有出血的。看到这里，白天星长舒一口气，他垂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显露出了刺眼的光芒以及阵阵雾气，数秒钟后，光芒褪去，自己身上的战斗服变回了上学穿的校服，兽形的左手恢复了原样，那根凭空冒出的浅金色棒子也消失不见了。确凿无误，白天星变回了平时的任刚剑。

“没留下痕迹真是太好了。”苍老的声音从任刚剑背后传出来，任刚剑警惕地转头看去，正是先前那位被关在另外一件牢房里的老者。

“大爷，您…出来了？”任刚剑皱着眉问道，从战斗姿态恢复的他现在感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疲劳感，面前的老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铁窗中脱离，任刚剑无法判断这个老者到底是不是敌人。

“魔神星的残骸是用于消除这个宇宙中歪曲之物的最终手段，它们的复苏意味着不可估量的劫难将要降临。魔神星会选中精神力超群的智慧生物作为载体，并与之绑定为单一的生命，为了节约载体的能源，被魔神星附身的人通常情况下还是会以生物原本的姿态呈现，只有在必要时才会发挥出魔神星原本的力量。”老者自说自话道，对于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恶魔病已经在你们生活的地方布开阵仗，尽管它并不是你们要面对的真正的敌人，但是如果过不去恶魔病这一关的话，也意味着你们只有这种程度而已，更不用谈后续的事情了。”

任刚剑似懂非懂地听着，老者这段近乎荒诞的发言让他更想知道老者的来由：“您说的话我不完全能理解，可以请您详细讲述一下吗？以及可以先告诉我您到底是谁吗？”

“我的名字是皇甫崩，皇甫是姓。其他的事你就不需要过问了，等到你亲身经历的时候自然就会理解，在那之前，请你先坚强地活下去，我们就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老者原本像个木头人似的站着，他说完这番话后，身体下方陡然冒出了浓浓的灰烟，任刚剑下意识向后方回避，却还是被呛得咳嗽连连。灰烟倒是很快就消散了，自称名为皇甫崩的老者已消失得无痕无迹。

地下牢房只剩任刚剑孤自站着，此地显然是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