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五章 血色的寒意

昏暗的光芒中出现的人影让老者欲言又止。任刚剑顺着铁窗的缝隙，看到的是一位戴着黑色面罩、披着黑色长袍的人。他不确定此人与出现在学校里的黑衣人是否为同一人。只见这一位黑衣人走近了任刚剑的牢房，取出钥匙，打开牢门，又从长袍里掏出一把黑油油的棍棒，像极了把任刚剑打晕的那支。

“是我的老师雇你来做这种事的吗？”任刚剑退后一步，就好像他还有躲避的余地似的。

“我不能泄露任何与客户有关的信息。”黑衣人依然以毫无语调的机械音说。

“你这不是承认我的老师就是你的客户了？那就等于回答了。”任刚剑说。

“如果这样相信就可以让你更坦然的话，我不介意你这么认为。不过，你真的不要做无畏的抗争了，否则你会连一套完整的骨架都剩不下的。”黑衣人的机械音停滞了，他的长袍里探出来空着的那只手，一把向任刚剑的手臂抓过去。任刚剑在有限的空间里往侧面一闪，黑衣人的手扑空，任刚剑则放低身子，向前突进，用手肘冲撞黑衣人的腹部，随着手肘猛击到硬物的突兀感，任刚剑的整个手臂都感到了强烈的麻意，身体随之失去平衡。黑衣人趁着任刚剑站立不稳，挥棒向任刚剑的头部，任刚剑顶着酥麻的手臂用力侧摆，这一棒还是砸中了他的肩膀，使其疼痛欲裂。

“落到我们手里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黑衣人说道，顺手抓住了任刚剑的衣领，又手起一棍，正中任刚剑的后脑勺。任刚剑有点习惯这棍棒敲打骨头的声音了，这次他没有昏过去，他的身上带着多处疼痛，意识却无比清醒，他摇晃的眼珠瞪着黑衣人，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黑衣人又将棍棒捅向了任刚剑的腹部，任刚剑身上布满痛点却发不出声音了，四肢也越发使不上力气。黑衣人终于擒住了任刚剑的手臂，像是拎着个麻袋一样将他拖出了牢房，大步迈向了走廊的楼梯。

白发老者的目光在任刚剑身上停留了多时，任刚剑被拖走了，老者却缓慢地站了起来。

黑衣人将任刚剑硬拽下了楼梯，任刚剑的腿脚在台阶上磕磕绊绊，怕是已经留下淤青了。顺着楼梯进入地下二层，首先能看到一条狭窄的短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铁门，门上落着斑斑点点的铁锈。黑衣人拖着任刚剑走近了铁门，从黑袍的不知哪里掏出了一套钥匙，且熟练地抓住了其中一把看似无甚识别度的钥匙，用单手拧动门锁，拉开了看上去非常重的铁门。

“欢迎来到‘恶魔’的巢穴。”黑衣人说。任刚剑转动眼球看过去，只见铁门另一侧的房间之中立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那是一滩深紫色的烂泥状物体，勉强能看出是球形，而球形的四个方向长着肢体状的突出物，似乎是这“生物”的手臂，球形的某一侧嵌着两颗略微反光的球体，像是它的眼睛。当‘恶魔’注意到铁门打开以及任刚剑的存在，它从静止变作了稍显狂躁的蠕动状态。

“这是…你们说的…恶魔？”任刚剑不合时宜地问道，毕竟他眼前的物体甚至难以被称作“兽”，让人不由得感到疑惑。与此同时，他在恍惚间明白了很多事——这个黑衣人显然是他的老师雇来的刺客，由于在闹市区动手容易留下痕迹，所以他在被打晕后才被带到了这无人问津的地下监牢，即使他的父母报警也只能按失踪处理了。至于黑衣人本身，不仅力量超过常人，而且那宽松的长袍下还覆盖着一层硬甲，多半是为了防止被刺对象反抗、以及免于被“恶魔”误伤。

这时在任刚剑心底有了大约0.1%的悔意，如果他在老师面前服软，即使同样落得一个不愿接受的结果，起码还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而，任刚剑的思维没有停留在这样的假设上：留校是不能接受的，死亡也是不能接受的，如果两者选其一的话……不！凭什么要我二选一，我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做错事的是那个宁愿学生死去也要逼人留校的愧为人师的老妖婆，是这些在黑暗之中建立私刑场的人间魔鬼，我……我要活下去，考出去！

“死去吧你。”黑衣人单手抡起来任刚剑，将他整个人投向了蠢蠢欲动的烂泥形恶魔。

“我的生命，哪能让你们摆布！”任刚剑在身体腾起后，以愤恨的语气竭力喊出了这句话。猎物的情绪在捕食者面前是无比渺小的，“恶魔”伸出了黏答答的两条前肢，抓住了被扔出的任刚剑，而在恶魔的两颗眼睛之下张开了一盘黑漆漆的空洞，那想必就是恶魔的嘴了。

霎时，烂泥恶魔脚下的水泥地突发爆震，毫无预兆地就四分五裂开来。恶魔缩回了触须，其身体在勉强成块的水泥上蜷缩成球状。任刚剑落在一块完整的水泥地碎块上，他分明看到恶魔身下的裂缝中冒出一阵刺眼的淡蓝色光，那光越发的浓烈，像是实体物质一般自下至上接近地面。短暂的间隙后，任刚剑眼前强光一闪，伴随着沉闷的“噗”的一声，原来是一道碗宽的淡蓝色光束从碎裂水泥中喷射出来，直接涌入了恶魔的“腹部”，又从其“后背”射穿出来。恶魔发出了夹杂着嘶吼和金属摩擦似的的喊声，它身体上被射穿的洞口周边结了一层亮晶晶的冰，倒是嘴里溢出了鲜红的液体，像一般的生物在流血。

没等任刚剑有所反应，那射穿了恶魔身体的光束竟在半空中打了个弯折，直挺挺地朝着任刚剑袭来。

淡蓝色的光束精准地射中了任刚剑的头颅，准确地说，是融入了。任刚剑毫发无损地站着，全身还散发着同种淡蓝色的光芒，他脚下的地面覆上了一层冰霜，以他身体为中心的周围都发生了温度骤降。水泥地的颤动停息了，尽管地面像是被捏碎的饼干一样破败不堪，所幸这间地下室本身没有崩塌。身处其中的人，无论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都没有就此被活埋在地下。

“你…你是恶魔！？”黑衣人的机械音里终于有了情绪的痕迹，听起来是因感到被欺骗而气急败坏。“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有机会了，即便你是战斗人士，你也没法一次性打赢我们两个！”

任刚剑不理解自己处于在一个怎样的境地，他只知道敌人已经不是绝对冷静了。“你是觉得，我跟你们，有的打？”任刚剑以发抖的声音质疑道，他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自己口中冒出了阵阵雾气。

“别装模作样了，刚才那道光束不是你招来的吗？可恶，我就该想到哪有老师会雇人刺杀学生，这一切都是你们算计好的，你根本就是有预谋的潜入这里！但是有我把关，你别想得逞！”黑衣人持着棍棒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口里尚且滴着血的烂泥恶魔如接到指令似的又恢复了攻击性的状态，挥舞着重新伸展出来的触须以并不利落的身段向任刚剑扑过来。。任刚剑这时眼神有几分迷离，他无意识地向正前方抬起左臂，一阵淡蓝的闪光从任刚剑掌心散出，这闪光在烂泥恶魔的“脸”上掀起一阵冰雾气，让后者的“头部”蒙上了嶙峋的冰块。

黑衣人向烂泥恶魔摆了个手势，随后指向任刚剑的位置。恶魔用力甩了甩身上的冰块，又沿着黑衣人指的方向快速蠕动过来，喉咙中发出着无法形容的低鸣。看到烂泥恶魔的动作如此迟钝，黑衣人直接用棍棒重击了恶魔的“眼球”并呼喝道：“咬他啊！撕碎了他！”

烂泥恶魔闻声飞扑，这次没有给任刚剑留下反应的时机，直接用前肢压制住任刚剑的上半身将其推向墙壁。黑衣人见状，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本你可以痛痛快快地死去，但你胆敢反抗我，接下来，在你脑死亡之前你将有机会听到自己颅骨碎裂的声音…”

黏稠的触须从两侧夹住了任刚剑的头壳。任刚剑瞳孔紧缩，求生的意志完全迸发，浑身的血液随着加速流动，这一刻他已不必再思考了，淡蓝色的强光从任刚剑身上剧烈辐射，两条污泥状的触须被炸得四分五裂，烂泥恶魔的整个身体也被任刚剑身上的爆气所吹飞，直拍打在密室后方的墙壁上，如失了力的蜗牛般缓缓滑下来。

“吾人为魔神星之躯壳，冰霜利牙，划破白昼，其名为白天星！”置身于盛光之中的任刚剑暴吼道，满溢的淡蓝光逐渐地彻底溶入他的身体，退散的光芒之下，现出身形的“任刚剑”已不再是本来的样子——他的头发被浸染成了深蓝色，他身上松垮的校服换成了一套合身的纯白布制武斗服，最令人注目的是，他的手中凭空冒出一支浅金色的金属质地的细长手杖，手杖垂直在地上时高过了任刚剑的身高，其表面刻着似是而非的文字。

“这…跟恶魔病不一样啊！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斥问道。

“什么人…好问题啊…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像说了些什么…那不是我主观想说的…容我回忆一下…嗯…我现在的名字…应该是‘白天星’吧？”身体发生异变的“任刚剑”应答道，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似乎是声带被冷冻得僵硬的关系，也许现在确实应该将他称呼为“白天星”更为合适。

“好啊，白天星…同学，在我十年的职业生涯里，我从来没在地面见过上有你这样的人，不过…你也就嚣张到现在了…只要我…”黑衣人话音未落，他眼前的“白天星”一忽闪地失去了踪影。

“嗵！”白天星几乎瞬移到前方，臂膀挥打，金光一现，他的金属手杖直挺挺地砸中了烂泥恶魔两眼之间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让两颗眼珠当即崩飞，恶魔“头部”也整个凹陷着裂开了，粉黄色的浆体夹带着鲜红的血流从裂口中喷出。烂泥恶魔“下肢”抽动了几番之后就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不好意思，我只顾着听颅骨碎裂的声音了，刚才你又说了什么？”

黑衣人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局势的确是逆转了，而一切却显得那么轻描淡写。至于身为当事人的“白天星”，即数分钟之前还作为“任刚剑”而活着的那位自然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所熟知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