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四章 放课后的遭遇

恢复意识的任刚剑身处一间五面环墙的空间里，他正对着的是一副冰冷、生锈的铁窗，地面上肮脏不堪，布满了颜色难以识别的污渍，看起来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了。任刚剑的脑门还有明显的痛感，他依稀记得自己头部受到了重击，并且在挨打之前还经历了一场令人不甚愉快的谈话。任刚剑扶着铁窗的栏杆，身体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视线有点不能聚焦，但大致能看见对面的牢房关押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老人以打坐的姿态静止在牢房的地面上，看上去活像一尊蜡像，但那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胡须揭示了这是个活人的事实。

“您、您好，请问这是哪里？”任刚剑试图向老者问话。老人缓慢地睁开眼睛，平视一眼任刚剑，好像早就知道了后者的存在，但是并没有答复他的问题。任刚剑的视野里没有其他人了，他再次向对面牢房的白发老人问话道：“大爷，呃，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合适，您别介意。如果您了解的话，麻烦您告诉我这是哪里？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也省得我问了。”

“这是处决失踪者的刑场。”老者答道，但这主谓宾齐全的短句只让人更摸不着头脑。

“失踪？我不是…啊！”任刚剑起初也是不解，但他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顿时恍然大悟，当然，这也让他感到不可言说的恐惧。一切还要从任刚剑在学校时的经历说起。

大概四到五个小时前，临近中小学生放学时，任刚剑所在学校的广播再度响起来提前录制好的内容：“昨日我市发生恶性杀人案件，受害者为市区某公寓的独居男性，凶手尚未落网。请同学们留意自身安全，放学后不要在校外逗留，尽快回到各自家中，更不要独自前往酒吧、歌厅或其他未成年人不宜访问的场所。”

这则通告透露的有效信息很少，但是这起案子还是在学生之间产生了一定的话题度。在学生们的传闻中，这场凶杀案充满了蹊跷，被害者的遗体看上去被某种巨力撕扯开来，像被野兽捕食后的猎物一样七零八落。有些学生甚至表示自己有“案发现场照片”为证，并且把图片通过彩信或是蓝牙分享给同学，不过，分享的图片模糊难辨，像是什么低成本恐怖片的剧照一样，尽管没有任何人看到过有此种画面的恐怖片。

学生们被鼓励尽早回家，而任刚剑却终于被老师喊到办公室去了。

按理说，任刚剑这样的学生并不是办公室的常客，他既不会因为调皮捣蛋而被老师叫去训话，也不会为了给老师留个好印象而去找老师“答疑”。以任刚剑的孤僻安静的作风，向来是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但从任刚剑自己的角度来说，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换而言之，他在这样一个时间被叫走，仅有可能是因为“那件事”。

任刚剑被叫进了一间废弃的办公室，这里的门窗似乎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带路的老师费了点劲才把门推开，桌椅和窗台上落满了灰尘。说到这位老师，倒也和任刚剑的关系不算远，她正是任刚剑的班主任，姓晁，同学们称呼她为晁老师。乍看之下，晁老师是个面相有些严厉的中年妇女，从统计学意义上，给人如此观感的教师并不罕见。只是在这一天，晁老师似乎在尽力摆出一副和蔼的样子，让任刚剑一进到办公室里就有一种不和谐感——准确说，是从晁老师锁上门开始。

“任刚剑，不用太拘束，今天老师只是想跟你谈谈心，聊聊学习和生活的问题……”

“是说留校的事情吧？我不留，而且，填志愿的时候也不会填本校。”任刚剑打断了晁老师的话，没给自己留任何迂回的余地。他的这番直白，在晁老师看来，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也不要这么武断嘛，你还小，以你的阅历可能无法在某些事上做出最好的判断。老师知道你想考到全市分数线最高的学校去，你还经常把这件事写在草稿纸上。但是，无论是对于你的校园生涯而言，还是对于你长远的人生而言，分数并不是唯一需要追求的指标，你更应该注重综合素质全面发展，而我们的学校就非常重视这一点……”晁老师滔滔不绝地说着，全然没顾及任刚剑对“综合素质”四个字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

在此前，任刚剑的父母嘱咐过他：现在已经临近中考了，在搞好学习任务以外，切记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因为任何事而和老师同学交恶。但任刚剑似乎更倾向于截然相反的处理方式。

“什么综合素质？那只是你们分数提不上去的借口。更何况，我的人生选择，本该只由我自己来做决定，其他人如果胆敢干涉，就算是我亲生父母我也不会答应。我的回答很明确，你们学校是压根不会进我考虑范围的。我的学习生活已经没有你能指导的了，我们的对话可以结束了，我还要回家学习呢。”任刚剑果断地驳斥道，他的确是希望尽快回家学习，只想给这段无意义的谈话画上句号。

“任刚剑！你…你在我们这么优秀的学校被熏陶了三年，怎么还是不会做人呢？如果你是这种态度，那我就更要跟你彻底谈谈了，从最基本的讲文明懂礼貌开始……”晁老师换了个名义拖住了任刚剑，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思想教育”。碍于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任刚剑也不好强行离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盛春的天空已全然暗了下来。任刚剑自己没有戴手表，这件废弃的办公室里也当然没有钟表，任刚剑不知道自己被禁锢了多久，但肯定不会少于两个小时。

“老师，我真的该走了，您知道的，如果我晚回家是会挨骂的，今天已经躲不过了。”任刚剑逐渐放缓了语气，开始试图博取一点同情，尽管他说的倒是实话。

“是吗？你说得也对，你，躲不过了！”晁老师猛地一拍桌子，她的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这时，本应反锁的办公室门从外向内被冲开了，一位用黑布口罩遮住面部的、身穿宽大黑色长袍的人赫然站在办公室门口。晁老师向黑衣人使了个颜色，而后继续向任刚剑说道：“任刚剑啊，你毕竟是我的学生，我还是希望你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但是，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到死也离不开这所学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留，还是不留？”

任刚剑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镇住了，他原本就连晚饭都没吃，在被强迫谈话数小时后已经基本无法思考，这时候眼前出现一位与一般人的穿着差异甚远的人员，任刚剑当然无法猜测这黑衣人前来的动机，但生物的本能让他察觉到现状对自己不利。任刚剑听同班同学说过，那些表面同意留校的学生都被老师胁迫住当场填报志愿，还被要求修改了志愿系统的密码。换而言之，任刚剑甚至不可能靠“诈降”来脱身。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不留。”任刚剑故作镇静地答复道，实际上他的心率已经提升到了像是刚进行了一场千米长跑，他不知道这个守在办公室门口的黑衣人是来做什么的，他虽然对晁老师的人品及教学水平不屑一顾，但任刚剑并不确信这个晁老师会将他置于死地。

“知道了，别担心，我们会在校园内外贴很多寻人启事的，就仿佛我们不知道你的下落一样。”晁老师打了个响指，黑衣人从长袍里掏出一支棍棒状的物体，以正常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挥打向了任刚剑的脑门。任刚剑还未能接受现实，只听到自己额头发出了一声闷响，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失去了知觉……

而任刚剑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已经身处这间肮脏的牢房里了。他通过与另外一间牢房里的老者的对话，迅速理解了自己的状况与先前那段谈话的因果关系。

“可是，处决是什么意思？”任刚剑问道，他猜不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确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希望能够从这位似乎在牢房中活了很久的老者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还真是纠缠不休啊，明明你可以用眼睛看的。不过，既然问到这里了，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处于地下一层，在地下二层关押着一头，嗯，简单说就是…‘恶魔’。等到属于你的处刑时间到了，这里的人就会把你架走，你会成为‘恶魔’的饵食。”老者轻飘飘地回答道。

“我？不…不可能…”任刚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得他肋骨都有点疼，正当他还要追问些什么，铁窗之外传来了沉甸甸的脚步声。

“他们的人来了，你被带走的时候安静一点，不要…打扰我休息。”老者平淡地向任刚剑指使道，仿佛这不是一件人命关天的事。铁窗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逐渐地向着两人所在的牢房处靠近，仿佛在为任刚剑的死亡敲响倒计时的警钟。

“大爷，这是休息与否的问题吗？如果您描述的情况属实，那在我被‘处决’以后，不是很快就轮到您了吗？这里可没有别人啊。”任刚剑说，在幽闭的空间受到死亡威胁，他的情绪已经稍许失控。

“我一百多岁了，没有什么遗憾的。再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地下二层的事？我已经被带去过那边了，只是那‘恶魔’也是个挑食的货，瞧不上我这把老骨头，用他们的话说，这里的‘恶魔’是个失败品。但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没有侥幸的余地了。”老者回答道，其言辞与思维之清晰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

“我想出去。”任刚剑简明而无力地表达了此时的诉求。

“进来的人都想，但以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向‘恶魔’作出反抗的，除非…”老者似乎了解些什么，然而昏暗的光芒中现出了一抹人形的阴影，让他把差点说出口的话又掖了回去。这人影也毫不意外地朝着任刚剑与老者的位置靠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