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三章 恶魔的眼泪

噼啪的响声回荡在高空，市中心豪华公寓33楼的钢化玻璃被无名的力量所击碎。准确说，这力量的主人是有名字的，那就是不久前化身为恶魔外形的赵戈。玻璃碎片飞溅在房间内，卧室里正在翻阅文档的睡衣男子正背对着窗户，后背插满了碎玻璃，一个个细小的伤口里流出的血浸染了他的丝绒睡衣。

“啊啊！你谁啊！怎么上来的！”睡衣男子扛着剧痛喊叫道，这喊叫声毫无疑问是佘大海的声音，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从赵戈的记忆中被抹去。

“佘大海，认识我么？”赵戈从空荡的落地窗框挤进房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刚回过头来的佘大海。

“你？啊，你是那个恶魔病演员，叫赵戈是吧？我跟你也没仇没怨的，你到我家来干什么？你…找我…要钱？”佘大海如是回答并质问道，他看上去真的不记得自己跟赵戈这个名字有什么渊源。

“十三年前，我在校门口的斑马线上被一辆车撞，后来这开车的人反而敲诈了我家二十万块钱，这事儿……你可别说你没印象？”赵戈故作平静地讲述道。

佘大海的眼神发直，像这种通过“合法”手段索要赔偿金的事，他有生以来确实没少做过，也见过一些人先付了钱再找他寻仇，但那些寻仇的人毕竟没有变成恶魔的样子。佘大海喘着气，试图抑制紧张的情绪，以尽可能平稳地语气说道：“我、我记得你，想不到啊，当年砸我车的毛头小子先是成了知名演员，然后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从网上的传闻看到了，说你杀个人就像碾碎一块豆腐那么容易，我也不兴惹你。要不这样，你反正就是记恨我拿了你家二十万呗，我…我给你十倍，二百万，咱们两清，行不？”

“你好像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因为你自己先犯的错误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你觉得是几个臭钱就能解决的吗？啊？！而且，我都这副样子了，你给我二百万我他妈上哪儿花去？！”

“人亡？谁死了？你爸妈？哎呀，这可跟我真没关系啊，我就只拿了赔款…”

“放你妈的屁！是敲诈款！”赵戈恶狠狠地打断佘大海并怒斥道。

“…啊，啊？对，对！是敲敲敲、敲诈款。但我是想说我拿了钱以后就没再找过你父母了，他们后来别管因为什么死了，就算是被人害了，这跟我…说不上有联系吧？不信你去查我，我虽然有时候贪点儿便宜，但是杀人的事我可不敢沾啊！”佘大海还在尝试撇清关系，语气不像是在撒谎。

“那跟我猜得差不多一样，既然我父母确实给过你钱，那八成是从奇怪的渠道借了高利贷，然后这高利贷的口子还不上了才被人索命的。整件事情串起来，你先开车在斑马线撞人，然后枉顾自己有罪在先的事实还好意思报警索赔，才引发了后续的事。我已经讲清楚了，佘大海，你就偿个命吧。”赵戈说罢就抬起了右手，手上还有白天误杀记者时留下的血迹。

“等等等一下！少爷您冷静！听我解释！”佘大海向赵戈连连摆手。“别管怎么说，您，您当时确实出手打人还砸了我的车，您要说这全都是我害的也不公平啊对吧？您…咱们就还是谈钱吧，二百万不够我再…再加一百万，哦对！我还有郊区的房子可以送您，您就住在我的郊区别墅里，根本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您的，您也不用出门，我就每天让专人给您送吃的，诶？哇啊！你干什么！啊！”

赵戈听得不耐烦了，手臂直接抓向了佘大海的左肩膀，他仅是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佘大海的左臂硬给扯了下来，扯断的手臂裂口还能看到一截白骨，股股鲜血从佘大海肩膀的血管断面里喷射而出，很快就浸湿了大片地毯。

“你好难看啊，你敲诈人时候的那副狠劲都哪里去了？但凡你态度强硬一点，我都…准备给你留个全尸的。一想到我家是被你这么个窝囊的种儿给毁了，我这心里难受啊，恨得我肋骨都跟着疼啊。”赵戈把断臂扔在地毯上，仔细观察着佘大海的惨叫着打滚的状态，他分明看到佘大海的眼中留下两道眼泪。

“少爷，够了吧？我有孩子在外地上学呢，我、我不能就这么没了，所以如果您留我一命，钱和房子我还是给您，您现在放我一马…我去抢救…还来得及…”佘大海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央求道，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无力了。

“哦，那你的孩子很幸运，要是孩子也在的话我可不会留他一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可太清楚孤儿的执念了啊…”赵戈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像是名副其实的“恶魔的低语”。

“求求您，求求您…”佘大海机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恐惧，佘大海的脸色已变得犹如一盘水泥。

“求我？行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把握好。”赵戈半蹲在地毯上，试图和跪着的佘大海对齐视线。“你回答我，当初你在那个路口的斑马线上把我整个人撞翻了，你应该能预见到被撞的人怒不可遏，你被打也好，车被砸也好，这不都是你自己活该吗？你是怎么好意思报警的？”

“不是？少爷，您当时不是没啥事儿吗，警察也说您那连轻伤都不算啊，我车被砸了是真的要花钱去修的啊，您…啊！唔…”佘大海说到这里，他的另一条胳膊也被赵戈掰断了，此时已痛得难以发出声音。

“想清楚再说。”赵戈说着把另一条断臂和先前扯断的左臂交叉放在一起，俨成一个十字。

“我…我知道了，我那么做是因为我是个品行低劣、黑白颠倒、恶人先告状的小人，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恳请少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嗯，不错的回答，既然你都知道自己不可饶恕了，你展示一下诚意，从窗户这里自己跳下去吧。”赵戈说，言语间没有流露出半点同情。

“诶，我都…顺着您的意思说了，您得…把我放了啊。”佘大海的精神已开始像他的身体一样崩塌，在力量的绝对差距面前，他唯有乞求对方宽恕这一个活下去的办法，只是赵戈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佘大海留下活路。

“没错啊，放了你，你从这里跳下去，我给你叫救护车。”赵戈说。

“我？你！你这是言而无信…”佘大海的眼皮有了自然闭合的趋势，大量失血让他难以维持清醒的意识，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于是索性半闭着眼睛转以悠悠的语气说：“呵，呵，既然你不打算给我留活命，那我也告诉你一点别的事…我早就知道你爸妈都死了，他俩啊，拿不出二十万块钱，就满世界找愿意借钱给他们的人，结果误打误撞啊就找到我家公司，从我这借了十万，总共凑了二十万再付给我个人。后来那十万当然还不上，还不上该怎么办呢？我混这行业也十几年了，为了钱就什么都肯做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赵戈闻言，其始终凶狠的恶魔脸孔上也露出一点惊诧的神色，但他以最短的时间克制住了自己，进而破口大骂：“你扯淡！这是你刚编的！”

“呵，警察有没有跟你说，你父母的尸体…没有肾脏？”佘大海非常努力地扭动脸部肌肉摆出了一个奸笑，他对于自己撂下这话以后的赵戈那震惊的表情甚是满意。

“佘大海啊，我其实不止一次怀疑过我自己，怀疑过是不是我冲动害了我的家人，但即便如此，这一切始作俑者也是你，推波助澜的也是你，如果让你继续在这世上逍遥地活着，我哪对得起我死去的父母！我上过中学，我不信神也不信鬼，人死亡后不会去另外一个地方，而是从有意识的生物变成逐步腐烂的物体，正因如此，我替我家人报仇，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交代！”赵戈越说越气，一手捂住佘大海的头部将其按倒在地，另一手愤恨地捅进了佘大海的左前胸，此时佘大海已经没有叫出来的力气了。赵戈在佘大海的胸腔中鼓捣了一番，扯出一块尚且在鼓动的破损脏器来，毫无疑问，那是佘大海的心脏。

赵戈用手拖着这颗尚未失活的心脏，将它端到佘大海面前，佘大海的口中也溢出了鲜血，两眼俨然失神，但似乎还剩着最后一口气。赵戈攥紧手指，这颗姑且还能辨认出形状的心脏就从赵戈的指缝和手心中分别被挤压出了五瓣碎片，眼望着奄奄一息的佘大海，赵戈甩下了最后的台词：“现在，你也体会到心碎的感觉了。”

2010年4月21日晚，佘大海卒，年五十一。

春季夜晚的凉风顺着被打破的窗户吹进佘大海的家中，赵戈叠起背后的恶魔之翼，像是突发瘫痪一样靠墙坐在地上，泪流不止，无法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