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二章 怨念的胚胎

化身为恶魔形生物的赵戈悬空在高级公寓外侧，如果物业那个人没有骗他，那么他要找的佘大海就住在这栋高级公寓33层西侧的屋子，但赵戈不想贸然破窗而入，他希望先确定这户人家确实住着佘大海，而证实这一点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透过窗户看到佘大海本人。

赵戈与佘大海的过节要追溯到13年前，即1997年，那时赵戈仅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压根没有想过可能走上演员这条路。而那一个平凡的上学日，赵戈像平时一样步行上学，当他沿着斑马线穿过校门口的马路时，一辆洁白的汽车从他视野后方的盲区快速接近他，赵戈听到了异常响亮的车声，于是加快了步伐，车内正在打电话的驾驶员也紧急踩下了刹车，但是为时已晚，未能及时减速的白车还是将赵戈从后撞倒在地。

白车停靠在路边，车上走下一位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西服里的条纹衬衫留了三个扣子没系上，完整地露出了男人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而他车上的驾驶证赫然写着“佘大海”三个字。赵戈趴倒在地上，他的后背一阵闷闷的疼痛，车撞到他身上的时候已经减速到很慢了，但那毕竟还是个一吨多重的铁疙瘩，至少比摔一跤疼太多了。

佘大海将赵戈扶到路边的人行道，以一种过于关切的语气问道：“小伙子，疼不疼？你看用不用去医院？或者这样，你应该是这儿的学生吧，我也赶着上班去，你要是不严重的话，我给你一笔上医院的钱，我就先走了，你看可不可以？”

“你撞的我？”赵戈眼球通红地瞪着佘大海，刚满16岁的他在短暂的人生中虽算不上循规蹈矩，但至少一直以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孩子，“走斑马线却被车撞”这件事让他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腔的怒气。

“啊，对！是我，真抱歉啊，刚才谈工作没注意到斑马线上有人。但是你看你伤得好像不严重啊，咱们要不就私了了吧，你看多少合适？两千？三千？”佘大海陪笑着说道。

“钱就能解决一切吗！你好意思吗！”赵戈抬手一个勾拳直接打向佘大海的下巴，佘大海没有预料到这一拳，一时脑袋发蒙，连连后退直倒在自己的车上。赵戈怒气难平，他一看路边正好有个从人行道上脱落的砖块，又双手抬起砖块意图砸向佘大海，佘大海往侧面一躲，这砖块只砸在车子的发动机盖上，砸出一个怪深的凹陷。

赵戈恶狠狠地瞪向佘大海，大喊道：“你自找的！”随后转身向校门走去，佘大海这时却站稳了，跑步上前拽住了赵戈的后衣领。

“你这孙子听不懂好赖话是不是，挨个撞就能白拿钱的好事儿多少人赶着来抢呢，你倒好，放着钱不要，给我一拳还把我车砸了，看你这小损样儿肯定够16岁了，你等着负刑事责任吧你，我现在叫警察来。”佘大海说着掏出手机就拨打了报警电话。

赵戈此时更是怒不可遏：“你开车不仅打电话还撞了人，你还好意思报警，啊？！要脸不要脸？！我倒看警察来了抓谁！”赵戈说着还试图扒开佘大海的手，但他一介书生的细手指在这场角力中毫无优势。

“孙砸，我就在你们学校旁边那个楼上班，我是顶楼那个金融公司的老板，这一片儿路我熟悉的很，我知道这个路口没有摄像头。等会儿警察来了，警察听到的情况就是：我停车在路边打电话，被一个毛头小子无故殴打，还被砸了车，懂了没？你砸我车的那块儿砖上有你的指纹，你跑不掉的，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大喊大叫的中学生的。喂，警察同志…”

“他报假警！他撒谎！他开车撞人还恶人先告状！他…”赵戈还想再说些什么，佘大海猛地一拽赵戈的后衣领，直把他勒得说不出话。

警察赶到后将双方都带往了派出所，赵戈身上的确有被撞击的淤青，佘大海的伤情相比之下轻很多，但砸车的事证据确凿，追究下去会涉及“故意损害他人财物罪”，考虑考虑到赵戈年级还小，警察建议佘大海与赵戈的监护人协商赔偿问题。赵戈的父母随后赶到，佘大海仗着自己拿捏着让赵戈背犯罪记录的这张牌，向赵戈的父母索要一百万的赔偿金，在警察的劝解下双方同意赔偿金二十万，一星期内交付。

离开派出所后，赵戈的母亲一边哭一边怒斥赵戈：“你这败家玩意儿，你被撞了他要给你钱私了你拿着不就完了！为什么砸人家车！还是豪车！你以为你这样就伸张正义了吗！我回家就把你那堆狗屁武侠小说都撕了！烧了！”

赵戈听着训斥，无言以对，低头不语。赵戈的父亲相对冷静一点：“孩子他妈，咱们先解决好眼前的事情，想想怎么筹这钱吧，赵戈受了这次的教训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咱家孩子有分寸。哦，对了，赵戈，这两天我把你送你叔叔家里住，一周之后接你，在叔叔家不要提起你在学校外面出了什么事儿。明天开始就照常上学，如果老师、同学问起来你就含糊一点，只说被车撞了去了一天医院，别在任何人面前说自己的事，不光彩，懂了吗？”

赵戈应允了，随后低调地度过了这一周，然而他的父母却没有如约来接他，赵戈的叔叔也表示打不通赵戈爸爸的电话。又过去十多天，赵戈的父母仍然音讯全无，赵戈叔叔觉得不对劲，决定先带着赵戈前往家里看看情况。到了赵戈家住的小区楼房里，赵戈叔叔远远看到赵戈家门虚掩，因此示意赵戈在远处等着，叔叔谨慎地推开门，看见屋内的一幕，不能自控地捂住了嘴——赵戈的父母已双双横死在家中，面目全非，两人的腰腹部分别有大量干涸的深色血迹，家中也被人搅得天翻地覆。

赵戈见家中的情况自然悲痛不已，但更多的还是对佘大海的恨意，赵戈怀着一点点叔叔能为他做主的期待，把之前遭遇的情况向叔叔坦白了，赵戈的叔叔长叹说：“我哥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大概猜到没什么好事，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个事。听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推测啊，你父母是为了付赔偿金去借了高利贷，应该是短期的那种，付完赔款以后因为还不上贷就被人给割了。这样吧，咱们先报警，但不一定有用，那种放贷的肯定是黑社会的人。”

“都是那个佘大海害的，我去跟他拼了！”赵戈说着就要下楼梯，但被叔叔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给我回来！你看看你这暴躁的样子，能不能冷静下来反思一下你自己？你父母可是为了守住你的前途把命都搭上了，你有没有哪怕一分钟想过，本应该是你自己去想办法赔这个钱？你父母，也就是我哥哥和我嫂子，他们是替你去死的！如果不是他们替你挡住了雷，面对黑社会的保不齐就是你自己，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赵戈闻听叔叔这番话，跪地痛哭，他当然还是恨佘大海的，他至今认为，如果不是佘大海先开车撞了他，就不会有后续这一串悲剧，但自己的冲动也的确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如果当时忍住一口气，接受佘大海的私了，现在自己家里也不至于人财两空。未等赵戈从哀痛中缓解，赵戈的叔叔继续说道：“接下来你也要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你家的事毕竟事发突然，你又是我哥的孩子，我接你到我家里暂住一两年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但等你成年以后，你最好还是能靠自己生活，也就是说，我不会供你上大学，希望你理解。”

警察局对赵戈父母被害的事立了案，但由于线索有限，很久都没有后续消息。

赵戈通过了高中的毕业考试后，没有再参加升学考试，而是在朋友的引荐下前往了某家影视城当群众演员，专门演一些性情中人的边缘角色，倒也算是自食其力。不拍戏的时候，赵戈就用手机听一些相声、脱口秀之类的喜剧来调节情绪，从此又对喜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在赵戈内心深处，始终有一颗向佘大海报仇雪恨的种子，即使他后来事业上节节攀升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十三年后，赵戈成功参加新年联欢晚会而一炮走红，在他的事业即将达到顶峰的这一年，一场突发的舞台事故让他暂停了演出活动，幸而这些年攒下的钱至少够他自己的治疗费用。至于他出院后的种种事情，早已通过电视直播传遍全国了。

赵戈并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在医院门外完成那次“蜕皮”之后，只听到那些记者管他叫“恶魔”，不过这种称呼倒没让赵戈觉得不悦，他看到现场有一位摄像师没有立刻逃离，于是决定上前帮他一把，不料自己还不熟悉变异后的身体，失手将这位摄像师穿了心。如此一来，赵戈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恶魔，他也因此想到，自己这力大无穷又能飞天走地的样子肯定能报了十三年前的家破人亡之仇了。

赵戈悬空在高级公寓外侧，心情紧张又激动，年近三十岁的赵戈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他在他人面前表现出的理智与人性都是为复仇这一刻所服务的，在赵戈透过窗户看到佘大海的衰老面庞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伪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