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十八章 归尘的守望者

闯入了战场的金发短发少女自称“炫朗星”，看她那异于常人的打扮和后背上自然长出的六片白羽翼，加之她从天空召唤的金色光晕抵消了赵戈的全力一击，基本上可以确认这就是第六位魔神星的持有者。更令在场清醒的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位炫朗星还将名为皇甫崩的怪老头儿称呼为“太姥爷”，这意味着看似游离在世俗之外的皇甫崩老先生是拥有家庭的，起码是曾经拥有过。

“这样就可以了，小晴啊，现在的你还打不过怨念的恶魔，优先救人吧。”皇甫崩说道，他将炫朗星称为“小晴”，这或许与炫朗星的人类名字相关。炫朗星从空中优雅地落下，轻微地飘浮在离地大约10厘米的低空，她保持着这样轻微悬空的状态，让自己飘向了失去意识的苦丛星。而皇甫崩则留在原处与赵戈对峙着，赵戈几度试图对皇甫崩下死手，但每次的进攻只被这个衣衫破旧的怪老头用徒手的力量化解开来。

炫朗星的双臂抱拢在自己的胸前，从小臂释放出了交叉形的金色光线，光线打在苦丛星的身上。苦丛星忽然地恢复了意识，从裂土中的浅坑里坐立起来，面对着炫朗星的陌生面孔，一时瞠目语塞，于是炫朗星先开口了：“你好，我的名字是龙伊晴，是炫朗星的持有者。我已将你的昏迷状态解除，请你帮另外两个人疗伤吧，我的绝招不具有诱导别人自愈的效果。”苦丛星愣愣地点头答应着，起身前去救助白天星和烈午星了。

“你这老东西到底是什么人？明明看起来既不是恶魔也不是什么星，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却能躲过我怨念满盈的攻击…”赵戈屡次进攻不利，一时被激得恼羞成怒。

“我的身份，那些年轻人应该猜到了，我就是魔神星残骸的看护者，确切说是我的家族背负着这个使命，我当上这个看护者已经至少八十年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住的地方连阳历都没用上呢。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忍心将这个毫无回报的枯燥工作交给我的后人。”皇甫崩如实交代道，他也是说给在场的年轻人们听。

“呵，说得这么高尚，结果你却一直藏得比我还隐秘，这些小鬼以往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可是一次都没有出手相助啊？”赵戈嘲讽道，说着就又向皇甫崩飞起一拳，但也毫不意外地又被躲开了，皇甫崩的动作就像是身体自行在做判断一样。

“魔神星已经选中了这些年轻人，那战斗的事情本来就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何况游荡于人间的恶魔，包括你，根本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但你拥有的怨念之力的失控程度已超出了我的预期，你仅存的人性正在崩坏，现在不是我袖手旁观的时候了。我固然无法打倒你，但至少可以帮到年轻人们。”皇甫崩说道，言语中包含着淡淡的悲壮。

这时白天星和烈午星已经借着“丰收吐息”的力量而重获了行动力，虽然疲劳的程度没有复原，但两人都做好了再战的心理准备。算上皇甫崩在内，就是六个人在围攻着一个赵戈。

“老先生，这里交给战斗人员吧，对于一般人来说太危险了。”雳暮星对皇甫崩说。

“可别瞧不起老人啊，我比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厉害多了，你看着！”皇甫崩一改被动闪避的状态，挥起布满褶皱的拳头向赵戈打出一发上勾拳，出拳快到裸眼无法捕捉，赵戈胸口的皮肤像摔在地上的陶瓷一样碎成好几片，露出了皮肤内部纤维呈黑红色的肌肉，即使夜色已深，也能看到碎裂的边缘流出的血液几乎是纯黑色的。正如皇甫崩所说的，赵戈身上残留的人类特性已越来越薄弱。

“大爷，您怎么这么强？连看护者都有这种实力的话，还要魔神星干什么。”烈午星惊叹于皇甫崩能伤到强化后的赵戈。

“我的力量是不足以消灭赵戈的，但是被魔神星选中的人还有成长的可能性。魔神星的残骸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的，它需要持有者拥有超常的、不屈的精神力，因此，反而是性格稍有偏执的年轻人才更适合托付。”皇甫崩说道。这时赵戈用左臂护着胸口的裂伤，右手托出一颗铅球大小的黑色能量弹，用左臂的内力将能量弹推向了皇甫崩，而皇甫崩从上至下劈下一击手刀，将能量弹直接打消，但皇甫崩用于劈砍的左手已破皮见血，伤口里还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我们是…偏执的人吗？”苦丛星对这个评价有点出乎预料，脸色顿时就惨淡了下来。

“这是在夸你，接受就好。对了，柳璃，刚才那个从地里长出藤蔓的技能，再使一次。”白天星没有急于攻上去，而是和苦丛星小声说了自己现在的想法。

“没用的，那个赵戈能自行挣脱捆绑，我不能在这白费能量。”苦丛星同样小声说道。

“不需要有用，只要能控制他个10秒，不，5秒就够了！在这个时间差里，我们所有人发动绝招攻击赵戈，我认为这样会有效，相信我一次。”白天星以沉稳的语气恳求道，也稍微提高音量让其他人听到，苦丛星终于默认了这样的战术。

“你这该死的脏老头儿，敢不敢站着不动接我一招！”赵戈已然气急败坏，而皇甫崩当然不会任由他打，也就在这一时间，赵戈脚下的土地冒出了无数扭曲生长的荆棘藤蔓，将赵戈的双臂、双腿、脖子以及翅膀的根部全部捆住，而这些藤蔓受苦丛星意志的操纵，还刻意将赵戈胸口的裂伤留了出来。皇甫崩也理解了白天星的意图，故而提前与赵戈拉开了距离。

“动手！”白天星背对着众人呼喊，他的右臂甩出了提前蓄力好的低温能量，一片锋利的冷气刃从左手指甲甩出来。烈午星立刻会意，将大斧挥捶在前方的地面上，被捆绑的赵戈身下冒出了一圈火苗。雳暮星将长矛垂直立在地上，闪着静电的乌云就密密麻麻地压在了赵戈的上方。苦丛星稍事飞起，也将手中的银木匕首向赵戈投掷出去。赵戈奋力地挣扎着，几十根带刺的藤蔓瞬间被他的手脚扯断，但是捆住他脖子的那几根藤条还是暂时阻碍了他的移动，

四个人的绝招汇聚在赵戈身上，冰火的交织产生了蒸汽飞升的爆炸，天降落雷只让赵戈更深地陷入了干涸的裂土地里，而那一把飞掷的银木匕首正刺入了赵戈胸口的裂伤。赵戈身上冒着灰烟，低头躬腰站在原地，翅膀上出现了灼伤的痕迹，先前捆绑住他脖子的几根藤蔓也被烧掉了。赵戈稍微地仰起头，龇牙咧嘴，一言不发，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激怒了，他又一紧绷已经皮肤破裂的胸肌，只把刺入胸口的匕首给弹了出来，。

“嘁…合力也不行吗，上次我一个人起码还能伤到他。”白天星自语道。

“喂，你不是跟我们一个阵营的吗？为什么不攻击啊！”烈午星表示了质疑，他问责的对象当然是在刚才的合力进攻中按兵不动的炫朗星。

“你也看到了，没有用的，不是多一个人出力就能解决的。”炫朗星冷漠地回应道。

“没用…但是，你们专程过来不就是为了助战吗？打都不打是怎么回事？”烈午星依然不依不饶，但他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非常沉重，自己回身看去，见到赵戈已攥紧双拳站立而起，其积攒的怒气随时可能爆发。皇甫崩则站到了赵戈正前方，背对着其他人。

“你们…全都得死！”赵戈说着用双臂直接砸向地面，整个枯草地当场四分五裂开来，众人脚下或是出现裂缝，或是干涸的土块被震碎，总之是纷纷站立不稳。而赵戈的身上紧接着冒出了浓厚的黑色气氛，与此同时，地面的裂缝里也冒出了缕缕黑色能量。正当众人察觉不清赵戈的意图时，枯草地从内部猛地爆炸开来，原来是赵戈将怨念之力埋在了土里，只将在场的众人全数炸飞。枯草地之中呈现出一个熏黑的巨大深坑，那正是爆炸发生的位置，众人被炸飞后又摔落在地上，每个人身上都让爆炸给染上了黑色。

尽管眼下还无人死亡，但先前突击地下组织的四人已经尤其疲惫了，越发失去理性的赵戈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皇甫崩则先于年轻人们站立起身，本来就灰头土脸的他则看着更加邋遢了，他象征性地掸了掸身上的污秽，背对着年轻人们说道：“听好了，赵戈超出了你们现在能应对的程度，所以准确来说，我不是来助战的，是来护送你们逃离的，小晴，这其中也包括你。”

炫朗星没有接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早就知道了太姥爷的觉悟。

“开什么玩笑！我们已经放跑赵戈一次了，哪有这回自己跑掉的道理！”雳暮星说。

“逃的话又能到哪里去，赵戈本来就能自己找到我们，逃走以后我们去哪？难道各自回家？落单了那不是更危险吗！”白天星说。

“大爷，我们要是逃了，您怎么办？您确定挡得住赵戈吗？”烈午星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皇甫崩没有回答，只举起自己的右手掌，掌心朝着天，鲜红的物质即从他的溢出，在皇甫崩的掌心上方汇聚成球形。赵戈企图打断皇甫崩的动作，又蛮横地向他飞扑过来，此时从侧面窜出一道金闪闪的剧烈光束，即炫朗星的绝招“炽耀救赎”，只射在了赵戈的左眼珠上，在这鸡蛋般巨大的眼球上烧出一个浅坑，迫使赵戈改变了冲撞的轨迹，其扑打也因而落空了。皇甫崩在这个间隙已在手掌上方托出一颗散发出令人发毛的鲜红色光芒的球体。

“让你试试老人家的血气！”皇甫崩向赵戈投出了这颗鲜红的球体，正如他自述的，这颗球是用皇甫崩自身的“血气”所凝结而成的。血气球精准地撞在了赵戈身上，整个鲜红的球当场迸裂开来，血色的浓浆挂满了赵戈的全身，血腥气味布满了枯草地上的熏黑深坑。赵戈先是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怪招，但他很快感到身上的力气在流失，越是扭动挣扎就越是被牢牢地束缚在血红色的浓浆之中，这必然不是一般的血液。

“你这脏老头儿，对我使了什么邪术…”赵戈试图用手抹掉身上的血气浓浆，但这只会让浆液转移到他的手上，又让手掌陷入了一种黏答答的不适状态，这一身的浓浆既无法自然滑落下去，也不能被甩掉，像是寄生在了身上，吸食着赵戈的能量。

“你是恶魔…也就是阴邪之物…对于阴邪之物…最有效的解药…就是人的阳气…我刚扔给你的…是融合了阳气的血球…”皇甫崩说话很费力，他的身体也开始摇晃，刚才那一击透支了他的生命力，但也仅仅能让赵戈看上去痛苦而已。“年轻人们…趁现在…逃走…赵戈…不会很快追上来…”

“逃的话又能到哪里去，赵戈本来就能自己找到我们，逃走以后我们去哪？难道各自回家？落单了那不是更危险吗！”白天星大惑不解地说道。“而且，我们现在不应该趁着赵戈没劲儿把他一鼓作气灭掉吗？为什么现在要我们逃离呢？”

“你不懂吗…我只是…封住了赵戈的能量…但你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快速置他于死地…如果你们现在攻上去…只会白白消磨我附着上去的阳气。”皇甫崩解释道，他的眼皮随之合上了，微弱的呼吸姑且能证明他还活着。

“正是如此，我们先逃，别让我太姥爷的心血白费。”炫朗星沉静地向其他人喊话道。

但在场的众人实在是没有逃跑的意图，白天星刚刚讲到了重点，若没有手段能战胜赵戈，那此时撤离也只是延迟死亡的时间。正当大家犹豫不决，赵戈已不知何时甩掉了左臂的浓浆，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做到的，而这一只空闲出的左臂只在随后的一刹那就贯穿了皇甫崩的胸膛，肋骨和后背骨都被赵戈徒手撞碎了。而赵戈显然不懂什么叫作“点到为止”，在他扯出染满鲜血的手臂时，又顺带着勾出了皇甫崩胸膛中已破损的心脏，像是炫耀一般地扔到了众人脚下的裂土地上。

“呼！闭嘴吧，你这多事的脏老头儿。”赵戈唾骂道。

“活下去吧…各位…”皇甫崩咳着血说出最后几个字，随后正面倒地，呼吸停止。

2010年4月26日，皇甫崩卒，年九十九。

“死…死了…”白天星紧缩着瞳孔，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人类遭受暴力性外因而由生至死，涌上他大脑的先是无止境的恐惧，但这感觉没持续太久，他迅速滋生的求生欲望在身体里激起了大量肾上腺素，而他整个人也变得攻击性外漏，双目以至眼眶都涨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劝呢！不要辜负我太姥爷拿生命争取的逃跑时间啊！”炫朗星终于收起了那副冷漠的样子，她早就知道皇甫崩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没感到额外的悲伤，但“战友”们的不领情让她非常急躁。

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众人之间窜出一抹外溢的淡蓝色冷光，那正是白天星发出的，他将自己的身体用发光的低温能量包裹起来，可视的寒气在身体周围聚成球形，而白天星平地一跃而起，用全身的力气带动这颗与身体绑定的冰球腾空。

“白天陨落！”包裹着白天星的发光冰球在升至最高点后被内力推动着加速下坠，狂暴地砸向了地面上被浓浆束缚住的赵戈。低温能量巨幅爆炸，夜空在短暂的一瞬间变得明亮，以爆炸点为中心的各个方向都吹出了狂乱的冰雹风暴，让四周的枯草地都覆盖上了厚厚的冰雪交织物，其他人也只好护住自己的眼睛不被碎冰所伤。

冰雾渐渐淡去，赵戈躺倒在地上，四肢断裂，翅膀脱落，头壳碎了一半，一颗游离的大黑眼珠耷拉在雪地上。而白天星趴在自己造成的冰雪中，大口喘着粗气，从眼鼻口耳中都溢出了细小的血流，他白色的武斗衫上也有从内浸染的血迹。

“这是什么乱来的绝招啊…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炮弹去打。”烈午星感叹道。“赵戈呢？这样算死了吗？”

“没…”白天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