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十七章 流金的辉光

守在警车前盖上的无疑是赵戈——墨绿色的健壮身躯，宽大的蝙蝠式翅膀，头顶一对尖锐的犄角，再加上那一双鸡蛋般大的黑石状双眼，这副模样早就被雷国勇近距离观摩过了。此时的雷国勇刚结束血战，而且还只是以平时的样子出现在赵戈面前，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他也短暂地失去了判断力。反倒是赵戈伸直了腿，从引擎盖上滑下来，站立在久不经维护的草地上，稍微转动了肩关节，先一步开口说道：“雷警官，你有点不近人情了，你明明不同意我谈的条件，还利用我提供的信息去处理警方的任务，你这样办事我很心寒啊。”

“我没有资格也不打算放弃对你的通缉，至于我通过你的情报突击了地下组织，也仅仅是因为我的职业道德让我无法放过任何可能有用的线索。今天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也没理由再放跑你了！”雷国勇说罢，另外三人也赶到了警车旁，苦丛星和烈午星先前没在现场见过赵戈，但是看到这副面孔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白天星正押着曹安晨，反而先被赵戈注意到了。

“哎呦，你们有五个人呐？刨去伤员也还有四个人，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赵戈轻浮地说道，完全不像是对人数有所顾忌的样子。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打输了，没力气了，被抓了。”曹安晨以嫌弃的口吻解释道。

“哦，刚才没看到你手上有铐，怎么还是个透明的？我可算长见识了。也就是说，这小子是一会儿要被带回警察局的，另外几个人才是雷警官的同伙？我懂了，你们先把他锁在车上，然后我们换个空旷的地方再谈别的事吧，别把您的警车给碰坏了。我跟雷警官不一样，我可是个有温度的…人。”赵戈在说出最后的“人”字前显然停顿了一下，大黑眼珠中闪现出一闪而过的失落。

白天星用棍棒的一端敲碎的曹安晨手腕上的冰镣铐，长时间与冰块解除的手腕有些许冻伤的痕迹。雷国勇给曹安晨换上了正规的警用镣铐，将后者推到了警车后座上，又在车内拨通了刑侦局的电话，请求刑侦局派出支援队伍封锁这家位于南城近郊的酒店，还强调了要重点封锁地下一楼的神秘机器。在这之后，雷国勇锁好了车门，又转向赵戈问道：“你打算跟我们谈什么？如果还是上次说过的让我们取消对你的通缉，那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雷警官，您怎么这么不懂变通呢？我想，您在执行任务、抓捕犯人的过程中，也一定有很多自己的原则，这些原则不一定和明面上的规则完全一致，但是在您心底还是会认为自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不是吗？其实我也是这样的啊，你指控我杀了两个人，但其中一次是意外，另一次是为民除害，这么多天了，你们应该也调查过佘大海生前的事，他身上间接背的人命课比我多多了，我说得难道不对吗？”赵戈漫不经心地叙述道。

“我拒绝跟你讨论这种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雷国勇说道，又面向三位还保持着战斗姿态的中学生们。“不好意思，我需要确保这位曹安晨不会闹出别的事，尤其如果警车损坏了对我们都很麻烦。我留在这里看守警车，麻烦你们三位去处理一下赵戈吧，上次我和任刚剑二人可以跟他打成平手，这次我们有更多的人，其中还包括一个飞行单位，我们一定不会再让赵戈逃掉了。”

赵戈耸肩冷笑，挥手示意在场的几位跟上，自己先一步振翼而起，飞向了距离道路更远的坑坑洼洼的枯草地。白天星想起皇甫崩说过的话，于是又喊住了雷国勇：“那个怪老头儿，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他告诉我赵戈在被我们放走后变强了很多，是三个人联手也敌不过的程度。怪老头儿的预言至今为止有一些已经兑现了，谨慎对待一下比较好，如果要在这里开战，我认为还是需要雷警官您也加入。”

“那个老人啊，他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吧？假设赵戈真有变强的手段，其他恶魔为什么都没有采用过呢？我觉得应该没那么邪乎，你们先上吧，这个曹安晨也是不安定因素，必须有人看着。如果你们真陷入苦战了，我再去帮你们。”

白天星劝不动雷国勇，又看烈午星与苦丛星已经跟上了赵戈，这才迟一步也跟随了过去。空旷的枯草地上有恶魔赵戈正展开双翼悬浮着，而三位中学生分开站在不同的位置，也各自面向了空中的赵戈。天色已经比较晚了，但借着淡薄的月光，白天星还是看到赵戈身上的割裂伤与弹孔都消失了，这意味着上次交战的努力已前功尽弃。

“上次我和雷警官合作，跟赵戈打过一场，那次赵戈看到形势不利就用飞的逃走了。所以，要是这次赵戈又有逃走的预兆，柳璃，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拦下来，我们当中只有你一个是会飞的。”白天星嘱咐道。

“小冰人儿，你可真不长记性啊，你的战术又被我听到了啊！既然你连退路都不打算给我留，那我就先从你开刀吧！”赵戈以充满嘲讽的语气说道，随后从高空以谁也没能看清的高速急落下来，坚实的大拳头直接砸在了白天星的侧脸上，头部遭到的重击只让白天星立时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也侧着跌倒下去。烈午星见状，从远处口吐灼烈的火球，这火球本是从赵戈背面靠近的，却被赵戈平滑地一挪身就躲过去了。赵戈又紧接着飞起急转弯，奇快地绕到了烈午星背后，以一双石头般的巨足猛踢烈午星的后背，烈午星被轻飘飘地踢飞了出去，其身体在空中画了一道宽大的抛物线，又落在一块没什么枯草的泥土地上，摔得砂土飞扬。

现实印证了皇甫崩的话语，赵戈的速度与力量都远超上次交手时的水平。白天星侧倒在地，艰难地用右肘支撑起上半身，左手一摸被打到的半边脸，只见手指上蹭满了血，牙齿好像也松动了几颗。烈午星也摔得够呛，尤其后背遭受到了超快速的重踢，让他现在完完全全直不起腰来。

两个人在不到5秒的时间内被分别打趴，苦丛星愣在原地不敢动弹，赵戈则降落在地面上，以步行的方式接近了她。“我说，你们这所谓的正义阵营就这么惨吗？连女人都要加入到战斗里？哪怕你们捣毁的那家地下组织，里面也无一例外全都是男性啊，一个女的都没有，也不知道谁哪边才是恶势力…”

“你说…什么？”苦丛星收起了呆滞的表情，柳叶般的眉毛紧锁起来，双目冒出了淡绿色的光耀，赵戈脚下的干涸土地就凭空地振动起来。赵戈应激地飞上高空，此时地面上破土而出了无数带刺的藤蔓，以更快的速度跟上了试图闪避的赵戈，藤蔓捆绑住了赵戈的手脚，又束缚住了他的蝙蝠翅膀，只把赵戈从空中硬拽到了地上，掀起阵阵尘土。苦丛星飞落在被藤蔓抓住的赵戈身旁，她弯下腰身，用尚且染着血的银木匕首的刀刃指着赵戈的额头说道：“你是觉得女孩子不配上战场吗？我告诉你，我是经济不富裕的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我的内心比很多同龄的男生都坚强得多，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要多狠有多狠！”

苦丛星说完这话，用尽上肢的气力将银木匕首向赵戈的额头上刺去，而这枚匕首也不应景地被那硬邦邦的脑壳弹飞出去了，匕首的刀刃还反过来划破了苦丛星的手掌。这时赵戈双目发射出黑紫色的射线，射线在苦丛星的腹部爆开，当时黑烟弥漫，让她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上。此后赵戈蛮力扯断了绑在身上的藤蔓，那些尖刺并也不能刺破他厚实的皮肤，赵戈迈步上前，拽着柳璃的长发，将她向着天上直接扔飞出去。苦丛星垂直起落，在干裂的泥土地上又砸出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坑来，她自己则陷入了昏厥。

“你们肯定不知道，身为喜剧演员的我，原本也是个敬业的普通人。”赵戈升起到空中，向着地面上毫无还手之力的三人说道。“即使为了演一场单元剧，为了深入理解角色，我会去亲自体验角色的职业与生活环境，只有了解不同人的内心所想，才能视线最自然、最真实的表演效果。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某个谍战戏的邀请，虽然在试镜的时候就落选了，但我也为了做好这次试镜，亲自打入某家涉黑团伙内部体验生活，也就是在那里，我听说到了恶魔病的事…”

赵戈说到这里，他的头顶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团团的乌云，云中猛地降下一道宽大的雷电，雷电持续冲刷了赵戈魁梧的身体，让赵戈身体下方的地面都被电得一片焦黑，但赵戈身上却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充其量是有几道细小的静电在皮肤表面跳动。显然，雷国勇听到了枯草地上传来了不妙的声音，再度化身为雳暮星也加入了战场，这是他今天之内第二回发动雳暮星的力量了，身体状况略有发虚，比上一次变身时更加吃力。

“我主动提出了往我体内注射病原体的要求，就是在你们身后的那家酒店进行的，没错！我骗了你们，我早就在派出监视分身之前就知道恶魔病组织的事了。如果你们的搜查更专业一点，原本有可能发现我和那家组织的联系。雷警官，你是不是该承认一下，你这个刑警当得是完全地失败了？”赵戈在空中转过身，向远处的雳暮星问话道。雳暮星刚消耗了所剩不多的力气才召出“裁决雷霆”，现在正气喘不止，又看到自己的绝招完全不奏效，同伴们也接连倒下了，他只在地上咬牙顿足，也顾不上回答赵戈的反讽式提问。

“雷警官，如果你上次认可我的交易，我是真的准备收手并且从此隐居起来的。我早就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尽管我是喜剧演员，但我对这个世界始终有着无边无际的怨念，我在自身怨念的浸淫之中恶魔化，而更有趣的一点是，他人的怨念也会成为我的能量来源，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任何事有一点点的怨气，我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强。雷警官，原本我跟你谈判也就是图一个官方认证的清白，所以先把我的筹码交给了你，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回到谈判桌上了。”赵戈说完这番实话，似乎对这个暂且维持着稳定的世界已没有任何留恋，转而在空中高举起双手，暗黑的能量就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开始快速汇聚，周边的地面开始了不自然的振动。

雳暮星将长矛立在地面上，从长矛尖端发射出一道蛇形电流，电流瞄准赵戈而去，但赵戈的全身已经被一层暗黑能量形成的巨壳所包裹，电流只在碰上巨壳的一瞬就化为乌有。

“毁灭吧！”赵戈的双臂改作了斜向下的姿势，暗黑巨壳从他身上脱离，俨然是一颗直径至少有两米的暗黑能量弹，这颗能量弹在赵戈的隔空推力下缓缓地向地面接近而去。雳暮星双腿失力跪倒，两拳连连捶地，他现在是四人中唯一还有行动余力的一个，但现状已经无法被他的力量所阻止了。四周的空气安静下来，道路上连一辆过往的车都没有，这般黑夜真是名副其实的死寂。

直到乌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散。

不知从何而来的金灿灿的光芒从赵戈正上方的位置沉降而下，那是照亮黑夜的光，让绝望之人的心中充满温暖的光。这股金色辉光照耀着那颗庞大可怖的暗黑能量弹，竟让这暗黑能量弹在下降的轨迹中逐渐消散，在触碰到地面前的一瞬间消逝为无形。刚才那一股能量集合体几乎灌注了赵戈全部的怨念，这一击被消解只让他不由得气急败坏，发了疯似的想要寻找出金色辉光的主人：“谁！是谁在妨碍我！啊，你这个老头…”

赵戈所说的“老头”即是皇甫崩，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立在了枯草地的远处，以一副漠然的神情面对着现场的一切。赵戈失控地俯冲向了皇甫崩，意图用头上的犄角将这老头刺穿致死，但皇甫崩只在赵戈靠近的时刻徒手向侧面一推，赵戈超高速下冲的身体就轻飘飘地向旁边落去了，还啃了满满一口的裂土与干草。

“你要找的不是我，站起来用你自己的眼睛看清楚吧！”皇甫崩沙哑地呼喝道。

赵戈迷惑地站立起来，他大眼睛的余光的确捕捉到一抹位于地面高度的金色光源，他循着光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女正保持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姿势。这位少女也显然不是常人，她背后长着六片由洁白羽毛编制而成的翅膀，身披淡黄色的直耷拉到地上的无袖长袍，她右臂上由画着深金色的花纹，粗看过去分明是一个“光”字。

“吾人为魔神星之躯壳，流金熔圣，曙光救世，其名为炫朗星！”金发少女如是自报家门，与皇甫崩一并出现在战场上的她正是又一位魔神星的持有者。

“救世？凭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你不也是个什么星吗？跟那些人比起来，你不过就是染了个金毛儿罢了！他们都被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下个就轮到你了！”赵戈疯起猛扑，摊开了双手上那有如刀片一样的指甲，只想把这突然闯入战场的炫朗星撕个稀碎。

炫朗星摇摆六片羽翼以自如轻盈的姿态飞升起来，只让赵戈这野蛮的冲撞扑了个空，她随后用左手摆了个食指与中指合并伸出、其余三指收起的手势，伸出的双指前端冒出了金闪闪的纯光，只待赵戈抬头望向她，炫朗星呼喊着“炽耀救赎”，同时双指射出一道极为激烈的金色射线，赵戈尽力地侧身去躲了，还是被射线在肩膀上轰出一个明显的坑。赵戈仿佛被羞辱了似的，他一边捂着受伤的肩膀，一边以跳动着的双眼怒而瞪向那位自称炫朗星的金发少女。赵戈没成想到，自己已经融合了尘世间的巨量怨念，但还是能被他所瞧不起的“什么星”的攻击给伤到。

“太姥爷，这种程度可以了吗？”炫朗星飘在空中说道，她看向的是地上的皇甫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