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十六章 困惑的良知

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黏液从雳暮星头盔的缝隙中糊住了他的脸，雳暮星一边被黏液集束的冲击力给推出铁门之外并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边被黏液给束缚得无法呼吸，身着重甲的他甚至无法用自己的手去抹掉脸上的污物。苦丛星飞到走廊里，在平地上拍动叶翼以吹出“丰收吐息”，勉强消解了雳暮星脸上的附着的污秽黏液。

“多谢了，这身盔甲有点影响行动，脸上有脏东西都不好弄掉。”雳暮星这才能够自己站起来，向苦丛星致谢。

同一时间的铁门以内，白天星抡起棍棒向暗辰星的头上挥打，而暗辰星向前扇动他的蝙蝠式翅膀，一边飞行着后退着一边吹出了阴黑的气流，与先前恶魔用过的手段完全一致。烈午星从远处口吐大火球，只从白天星的身旁擦肩而过，再直直地击打在暗辰星腹部的骨甲上，火球随后快速地熄灭掉，没有在暗辰星身上燃烧起来。暗辰星飞起到与天花板同高，双翼冒出了旋涡状的黑烟，数不清的黑色蝙蝠从黑烟中冒出，向地面上的白天星和烈午星发起了群体袭击。两人分别口吐冰息与火束来迎击居高临下的蝙蝠群，但这也只能打掉其中一部分，最终两人都被成群的蝙蝠给蒙住了头。蝙蝠的利牙刺入了裸露的脸部，实打实地吸走了两人脸上的血。

烈午星从内向外释放热量，让整个身子冒出了烈火，才把蝙蝠通通烧成焦炭，一只只无力地落在地上。白天星这一侧没有手段能驱散蝙蝠，只在短时间内被吸走了大量脸上的血，本来就发白的脸色这时已然泛出了灰色。而暗辰星也正盯上了对蝙蝠苦手的白天星，从天花板的高度加速俯冲而下，一击重拳直撞在白天星腹部，其身体被整个打飞在屋内重型机器连接着的一个透明璃胶囊上，胶囊随之被撞裂，里面的防腐液体从裂口流淌出来，浇了坐倒在地的白天星满满一头。而白天星自己口中还溢出了一点点血迹，还活着的蝙蝠则争先恐后地抢着舔食这一点暴露的人血。

“好强…”烈午星以心虚的声音发出感叹，一改先前嚣张的模样。

“别慌，我们可是有四个人呢！柳璃同学，去给任刚剑疗伤！快！”雳暮星跨过门框进了房间，苦丛星以飞起的状态跟随着他，随后就飞向白天星去了。

暗辰星见雳暮星回到了房间里，又摆出了那副要从双手喷射黏液的架势，而雳暮星这次已对这个招式有了心理准备，只抢先一步召唤出了电流变作的深青色钢盾，只用钢盾挡着自己的头部向暗辰星突进。雳暮星接近了暗辰星，后者不躲不闪，斜着身子站立在原地，这时雳暮星直把钢盾向正前方甩出去，又将电流集聚在右手的长矛上，在整面钢盾砸在暗辰星身上的一瞬，雳暮星将长矛立在地上，从尖端发射出蛇形电流“电磁蛇矛”。暗辰星被沉重的钢盾抵着后滑了一段距离，但只在停住的一刻用双手将钢盾猛推回去，紧跟着就向侧面飞开，这让雳暮星召出的电流扑了个空，还又被自己的钢盾给撞了个满怀，金属碰撞的声音振得他一度牙根发痒。

内伤稍微得到疗愈后，白天星得以扶着墙壁站立起来，没顾及自己那支掉在地上的棍棒，开始将低温能量向左臂输送。此时烈午星却快跑到了暗辰星近前，没等对方作出反应，自己先把大斧扔在了地上，并举起双臂以示空手：“曹安晨，你先冷静一下！你看看我们是谁啊，你应该认识我们，我是杨燚明啊，燚是四个火的那个燚。你以前跟我还有那边的任刚剑一起上过学啊，你忘了吗？小学五年级那年，你在我们班插班读了一年，后来又转学走了，但是在那一年里我们不是玩得挺好的吗？我还把我的游戏机借给过你呢，你小子…拿我的游戏玩，还把我的存档给删了，这事儿干得挺不地道啊，你别说不记得？”

“…”暗辰星愣在那里，被岁月封锁的记忆片段开始在他脑海中跳动。“四个火的杨燚明，我好像…稍微有点印象。但我尤其记得删你存档那事儿，哈哈，因为我是故意的啊！”

话音刚落，暗辰星只用骨甲覆盖的手臂甩向烈午星的脸，硬骨对头部的重击让烈午星晕乎乎地侧倒在地。暗辰星又伸出一条腿，用骨制的靴子踩着杨燚明的头，并恶狠狠地说道：“你想不明白为啥我后来就走了吗？那是因为我他妈的没有城镇户口啊，所以跟你们一块儿上课也只是借读而已。我交着比你们更贵的学费，到头来还不能考市里的中学，这说得通吗？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来就要比你们低一等！我可不想回到乡下去，所以后来干脆就不上学了，我宁可在城市里废掉！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废掉你们！”

白天星左臂的能量已汇聚满盈，正当暗辰星踩着烈午星的头并愤恨斥责的时候，一片散发着淡蓝色光的低温气刃从白天星的左手甩出。暗辰星猛然察觉到煞气，以双翼鼓动出旋涡黑烟以召唤出嗜血的蝙蝠群，而气刃只轻易地将挡路的蝙蝠全部一刀两断，暗辰星最终摆出左手臂来护住自己的头，袭来的气刃在切断骨甲后爆炸，也在暗辰星的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裂口，裂口处覆盖着一层薄冰，也正因此没有血液溅射出来，裂口之中已依稀可见真正的人骨。

“好险啊，这要是我的头中招了，现在我可已经交代在这了。”暗辰星惊悸未定地说，他的攻击欲望再次对准了白天星。

“你好像想唤起我们的负罪感，我告诉你，这对我没有用。”白天星捡起了棍子，对应地摆起了防御的态势。“我记得你，而且对你的印象一点也不好，你在我们班的那时候仗着自己力气大点，在班里欺负矮个子的同学，你还时不时从别人座位上偷东西，哪怕被老师抓了现行了也是嘴硬到底死不承认。这些都是我知道的事，怎么样，没冤枉你吧？”

“放屁！我偷？你们城里人才是小偷！你们从一出生就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好，你觉得我偷了你的是吧？那我这就还给你！”暗辰星一边怒斥着，一边从右手掌心托出一颗足球那么大的紫色黏液弹，直往白天星的脸上甩。白天星一个前空翻刚好与黏液弹错开，在身体下落时以双手握着棍棒重击暗辰星的头部。只听一声金属与颅骨的碰撞响，暗辰星一时站立不稳，倒退到了身后的机器外壁上，倚着外壁才勉强站住。先前的黏液弹在地上落成一滩向四周延伸开来，摊开的黏液表面还持续冒着半透明的气泡。

“你很委屈，但关我什么事？就像我不会在意偷吃庄稼的害虫有多饿。”白天星的左臂再度开始蓄力，面对着头部负伤、直不起腰的暗辰星，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同情。正当白天星左臂的寒气又一次满盈，先前落在地上的黏液团忽地又从地面上弹射起来，从后面包裹住了白天星左臂乃至左侧的躯干，白天星蓄满能量的手臂也被黏液封锁得无法动弹。

“你他妈的才是害虫！”暗辰星仍倚靠在机器外壁上，保持着屈膝站立的姿势，只是双翼又卷出螺旋吹动的黑烟，黑烟中生出了许多吱呀乱叫的蝙蝠。蝙蝠先是撕咬了白天星的右手，让他手中的棍子被迫脱离，而后又集中地向白天星的脖子与面部发起集中攻击。烈午星这时好容易爬起身来，捡起大斧子并将其覆盖上炽热的火焰，只为用这冒火的斧子驱赶任刚剑周边的蝙蝠。而雳暮星则大步走向了机器外壁前，用长矛的尖端压住了暗辰星的右肩膀。

“我是市刑警支队的雷国勇，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雳暮星以审问的语气说道。“自从你取得魔神星的力量后，你杀过人没有？更早之前呢？”

“帮恶魔化失败的人安乐死算吗？他们有的人变成了烂泥，有的人变成了虫子，都求着我给他们个痛快的，我也是怀着一颗行善的心…就下手了…”暗辰星说道，脸上挂着一种得志的笑容。

“那还真是遗憾了，按照刑警队目前的标准，只要是恶魔病发作者，无论是以什么形态存在，就一律视为危险分子，不止警方可以当场击毙，我们也鼓励市民在保护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将恶魔进行无害化处理。你最好是在说实话，如果你隐瞒事实被我们发现，到时候是会从重处理的。”雳暮星如是说，还把抵在暗辰星右肩上的矛尖挪开了。

“等一下，我可以说两句吗？”苦丛星也降落在了机器外壁旁边，与暗辰星四目相对。“其实我稍微能理解一点你的心态，我父母原本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他们在许多年前考上了城里的大学，毕业后又留在城里打拼，也是凭各自的努力立足在这个城市了。虽然他们后来离婚了，但我还是很感谢我的父母，让我在物质不匮乏的环境中出生、成长。也许我作为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质疑你的选择，但是我认为，你作为你自己人生的掌控者，你可以不选择自暴自弃的，哪怕是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你或许也能像我父母那样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呵，呵，我谢谢你，自从我在这个城市住下以后，还没有哪个女生对我这个乡下的小子说过这么多话…”暗辰星懒散地说着，他左臂裂口上的冰层已逐渐融化，冰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滴在了地板上，甚至渗入了重型机器的底部。倏忽间，暗辰星收起了笑脸，凶恶地瞪着刚对他诚心相劝的苦丛星。“…但我就是讨厌极了你这一脸好孩子的样子！”

暗辰星突然弯下脖颈，从头上的犄角发射出两道紫红色的光束，苦丛星躲闪不及，被其中一道射线命中了左上的叶翼，只在她的叶翼上烧出一个直径几厘米的空洞来。暗辰星这时又使上后背剩余的力气，用自己的蝙蝠式翅膀飞起到天花板的高度，再向着地面上的苦丛星俯冲下来。一旁的雳暮星试图用长矛阻止，但只被暗辰星侧移冲击轨迹就躲过去了。降下的暗辰星用右手掌按压着苦丛星的脸，只将她一路推到房间的墙壁处。这时白天星终于摆脱了蝙蝠的干扰，正要和另外两人一同上前救场，只听墙壁的位置传来一声男性的惨叫，大量鲜血滴在了暗辰星的骨制战靴上。

事实是苦丛星被暴力压制，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银木匕首一通乱刺，没想到正深深地刺入了暗辰星的颈部侧面，而她原本是没打算对暗辰星下如此狠手的。暗辰星脖子上插着匕首，整个人完全失了力气地向后倒下。待到另外三人上前查看情况，只见苦丛星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而暗辰星的身体一边抽搐一边冒出了几缕紫烟，随后身上泛出淡紫色的光芒，在光芒褪去后，暗辰星变作了一个身穿哥特式衣衫的普通人，没有犄角，没有蝙蝠翅膀——当然，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也就是名为曹安晨的那个少年。

“救、救我…”曹安晨虽然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在战斗时受到的伤害没有恢复，手臂的裂口还在滴着血水，而脖子上还插着苦丛星的银木匕首，此时此地，察觉到死亡将至的他仅仅能向刚刚的敌人求救。

“哦对了，我能救你！丰收…”苦丛星双手合十，用四片叶翼吹出了散发着植物香气的气流。只当气流刚吹拂到曹安晨痛苦的身体，白天星突然扼住了苦丛星的手腕，一脸惊讶与迷惑地瞪着她。

“你给他疗伤干什么！这可是自愿跟恶魔一伙的人，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你等着他复原以后再跟我们斗上一轮吗？”白天星说。

“可是…我看到他是个人，就不忍心放着他那样死去…”苦丛星茫然地解释道。

“任刚剑，这个曹安晨毕竟是我们以前的同学，出于我的私心，我也确实不愿意看到他死在我面前。”烈午星也站出来替曹安晨讲清，难得地拿出了一种求人的态度。“何况我们几个已经把他打回原形了，如果以后他再胆敢闹事我们再来狠的就是了，你看行不行？”

“怎么连你也…我说，雷警官，您不觉得这人有救助的必要吧？他可比那些持枪歹徒危险得多啊！”白天星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雳暮星。

“呃…这个曹安晨不是恶魔，以我一个刑警的立场没有击毙他的理论依据，而且他深入地下组织这么长时间，如果他愿意配合的话，应该能给我们提供其他一些有用的情报。现在我不能确定地下组织是否已被根除，我倾向于这里先保他性命，之后交给我们警方来处理。”雳暮星回应道。

“唔！”白天星不爽地将棍棒摔在地上，金属的棒子在金属的地板上弹了几弹，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白天星自己则找了块没有血迹与黏液的空地坐了下来。“我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全，这个曹安晨根本就是一副日后要找我们寻仇的样子，但如果你们都觉得没事…嘁！”

白天星左手托出一颗发光的小型冰球，他将冰球甩在曹安晨的搭在一起的双臂上，发着光的冰球就在曹安晨的手臂上快速变形，进而光芒褪去，最终塑形成了一副冰块打造的手铐。雳暮星见状哑然失笑：“也亏你想得出来，等会儿出去以后我会给他换上真的手铐。”

苦丛星继续施放着具有疗伤效果的“丰收吐息”，曹安晨脖子上的伤先淡去了，其次是左手臂上裂口也愈合了大半，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白天星坐在地上消极怠工，而烈午星与雳暮星分头排查了酒店内的情况，确定这座建筑物内已经没有任何危险生物了，当然，也没有任何住户或酒店职员，不知道被转移到哪里去了。

四人随后在酒店大门外集合，由白天星不情不愿地将曹安晨押到了地面上。雳暮星表示自己需要向刑侦局要求支援，先将酒店封锁起来以进行下一步的调查，为了能够打电话，他先一步解除了变身，回归了雷国勇的样子，并走向了停歪在草地上的警车。

而警车的引擎盖上蹲着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