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十二章 苦涩的微风

今天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一个星期六。早间报纸刊登出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市内某中学遭受恐怖组织袭击，本市刑警支队即时赶到将歹徒制服，阻止了事态的扩大化，但在整起事件中，该学校一位教师未能等到刑警出动就已经命丧歹徒之手，本报社对这位牺牲的教师表示沉痛的哀悼。

“新闻原来是这么写的么，唔…不过报社应该也很头疼吧。”任刚剑作为事件亲历者，他留步在报刊亭看了几秒钟报纸上的大字新闻，感到思绪陈杂，但他并没有买下这份报纸。在这样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出门，任刚剑显然是奔着补习班去的——那个名叫“学校”的地方对他来说已经过于沉重，反而是补习班更像个纯粹的能让他静下来学习的场所。

任刚剑周末上课的地方是一座典型的21世纪初建立起来的商用写字楼。离开始上课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任刚剑先去了楼下的小卖部，他想给自己弄点饮料和零食，当他在小卖部里走动的时候，也能听到其他顾客在和老板讨论昨天在任刚剑的学校发生的事。柜台里的老板对一位像是常客的青年说道：“听说了么，昨天那个什么中学的事件根本不是什么恐怖袭击，是学校里出现了吐火的恶魔，而且这恶魔最后是被两名学生给打倒的…”

“呵，这事儿谁不知道？你看我朋友给我发的彩信…”常客掏出了手机，点开彩信里的图片出示给小卖部的老板。

“……”任刚剑在挑选饼干时听到了对话，他开始思考报纸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时他隐约感到有人在货架另一头盯着自己，但当他把视线转移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任刚剑挠着头皮，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最近经历的不正常的事情确实有点多了，也不免会让人变得精神过敏起来。

“任同学，你也来买零食啊？”一个女声从任刚剑背后传出来，他本正在警惕的状态，被这个声音惊得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身体正撞在货架上，所幸没碰掉什么东西。

“你…哦，你是来这里上课的吧，你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柳璃？”任刚剑看到了喊他“任同学”的人，是在同一节补习班上课的女生。在补习班里，任刚剑往往会在前排的座位一边听课一边自己做题，而这个名叫柳璃的女生则经常坐在教室角落默默地写着笔记。柳璃的长相比较清秀干净，但也没有什么格外的特点，像个普通的中学女生一样扎着一根细长的马尾辫，走在人群里都不会被其他人特别地注意到。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跟做了亏心事一样。对了，你们学校的那个事是真的吗？”柳璃一边问着一边拿出了她的翻盖手机，打开了一条图片模糊的彩信。任刚剑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柳璃的手机屏幕，依稀可以辨认出烈午星和火焰恶魔的轮廓。

“哦，这个啊，是真的。”任刚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只想赶在上课之前选好自己今天要吃的零食，即使上课迟到不影响他学习的本质，他也不想在规定的时间后才出现在补习班的教室里。

“哎你等会儿，你再看这张照片，上面的人很像你啊。”柳璃点开另外一封彩信，屏幕上显出另一张不太清晰的图片，但任刚剑自己一眼能认出来那是白天星用棍棒压住火焰恶魔头部的场面。

“啊，这个啊，就是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任刚剑选好了饼干，准备走去收银台。

“真的假的呀？那我岂不是和美少男战士一起上课了？”柳璃以调笑的语气说道。

“美…什么玩意儿？”任刚剑一走神，手里的饼干掉在地上，隔着包装袋也看不到碎成了什么样子。

“嗯？我是说美少…”柳璃以为任刚剑没听清，正要复述一遍，却被任刚剑先开口拦住了。

“住口！我不喜欢这个说法，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任刚剑中断了这场对话，从地上捡起那袋饼干，放在收银台上喊老板来结账，又从柜台上拿了一瓶饮料。小卖部的老板告诉任刚剑可以换一袋没摔的，任刚剑则表示自己只要掉地上的这袋，不能把碎的东西放回原处。柳璃追到了收银台去，故意在任刚剑能看到的范围里以一种好像是在生气的目光瞪着他。任刚剑疑惑地看回来，不知道柳璃要做什么，两人僵持了几秒钟，柳璃没忍住笑了出来。

“算了，不难为你了，你跟你看起来一样的愣。”柳璃说话的同时把一小包糖豆也放到了收银台上。“这个，你帮我付了吧。”

“我就带了十块，只够买我这两样的。我也不想帮你付。”任刚剑挥了挥手指里夹着的十元纸币，没好气地说道。柳璃取走了糖豆，发出了语调上扬的“哼”声，并站在了任刚剑的身后，而任刚剑付完钱以后自己先走了，没有多等一秒钟。

临近上课还有不到一分钟，但补习班的教室里显然没有平时人多了，现在已经临近全市同步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一部分家长为了让孩子有机会跟重点中学签约，把孩子转送去了所谓“名师一对一”、“考不上某某高中就退钱”的高价班次里。任刚剑对此没有太大兴趣，他不相信这些宣传广告里打出来的没有凭据的也不需要对结果负责的承诺，反倒反而是在这种大班辅导里，他每次听课都能收获自己的思考过程，也能跟水平相仿的其他学生一起讨论题目。

“来了？拿一下讲义，今天的讲解要重点听，别自己闷头看题。”授课老师对任刚剑说道。

任刚剑取到讲义后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大致翻看了这周的题目，没觉得有不得不听的必要，于是就开始自己钻研了。当任刚剑正要在几何图形上画线，他又产生了有人在盯着他的感觉，循着异样的感觉移动着眼球，任刚剑最终认为是窗外存在着不自然的东西，但他透过教室的玻璃却只能看到对面的楼房。

“到底是…错觉吗？”任刚剑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而被他盯着的玻璃突发地出现了裂痕。没等玻璃有进一步的变化，任刚剑本能地从座位上窜起来，身体深处的力量向外永出，煞光忽闪，寒气外溢，身上的日常穿着化作了白布的武斗服，手中握持着金色的棍棒——正是任刚剑在写字楼的教室中化身了白天星。

“冰河屏障！”白天星的左手推出一颗冰球，冰球在空中延展为一面圆形的大薄片，俨然是一道冰墙。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之间，教室里的学生和讲师都没反应过来任刚剑做了什么，而那一面玻璃果然向房间内侧爆裂开来，所幸碎片被白天星的冰墙完全拦住了，教室中的人无一受伤。

“任刚剑？你、你干嘛呢？你把窗户打碎了？”讲师一头雾水地问道。

“怎么可能是我！你看啊，玻璃碎片是从外向里碎掉的。”白天星如是解释。

“那这是出了什么事？外面有人恶作剧吗？这里可是12楼啊！”

“嗯...应该不是‘人’吧，至于那是不是恶作剧，主要看我能不能打得过它。”白天星扶着空荡荡的窗框，探出头快速扫视了周围，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这玻璃总不会是风刮碎的吧，难道……敌人已经进到楼里了？”

白天星试图动用全身细胞的感官，察觉空气中细微的非人为的振动，在大概三、四秒钟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教室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随后从腹部涌动寒气，从口中喷出一道发光的冷气流，而他瞄准的是角落的摄像头的位置。遭受了冷气流的冲刷，“摄像头”从天花板上脱落下来，白色的圆外壳展开成两片，又从平整的部分伸展出六支弯折的肢状物，这俨然是一只大昆虫，从形状来看比较接近瓢虫，伪装成镜头的两个圆洞正是它的眼睛。

“我记着呢…这间教室里没有装摄像头，你的伪装瞒不过我。”白天星说道，但那白翼瓢虫没有做出回应，不像是能用语言能沟通的对象。此时教室里的人基本都逃离现场了，唯有先前和任刚剑搭话的那个柳璃还守在原处，她在自己的座位上瞪大眼睛坐着，看上去被眼前的种种景象刺激得失去了判断力。

“那是…什么东西啊？”柳璃问，她用发抖的手指着白翼瓢虫。

“恶魔，或者是恶魔造出来的物体。别问那么多了，先保全自己吧。”白天星催促道。柳璃这才以失神的样子离开了教室。白天星不想无端破坏教室里的桌椅，于是只用棍棒向白翼瓢虫的位置一探，棒子的一端捅上了白翼瓢虫的腹部，这瓢虫怪伸出六条细细的虫腿夹住了棍棒的一端，而白天星则顺水推舟，双手挥甩棍棒将白翼瓢虫从窗户的破洞中扔了出去。正当白天星要从窗边追击，那瓢虫怪竟兀自向着地面快速降落去了。

“这玩意儿…到底想干什么，嗯？”白天星站在破损的窗户旁向地面上看去，感觉一股与记忆相悖的不和谐感在视野中停留着。写字楼外部是宽敞的公路，公路的两侧由过街天桥连接着，主路与辅路之间由绿化带分隔开来，在这么大的开阔空间里找一只摄像头那么大的虫子着实不容易。“等等，绿化带…？”

本应只有青草的绿化带上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虽然那灰蒙蒙的树皮让它看上去像是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但白天星相信自己作为任刚剑的记忆不会出错。确认了异样的所在后，白天星犹豫片刻，便从没有玻璃的窗框之中跳了出去，在下降的过程中口吐冰息以减速，即使如此，在落地的一瞬还是震得双腿生疼。白天星站在路边的人行区域，谨慎地寻视周围，没有见到刚才那个白翼瓢虫的痕迹。

“任刚剑，什么情况啊？怪物还在吗？你这身打扮又是什么？”补习班的老师向白天星发问道，由老师带领的同学们这才疏散到地面上，对比之下还是白天星的“坠楼”法更快一些。

“还没结束，怪物跑到外面来了，现在找不到它，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觉着你们还是躲在建筑物里比较安全，接下来的事由我解决。”白天星说道，摆手示意补习班老师带着同学们撤离。这时稍晚下楼的柳璃才从写字楼里出来，看着老师又带着其他人躲进了写字楼，一时搞不清状况，就快步小跑到了任刚剑旁边。而任刚剑的注意力聚焦在了绿化带的那棵似乎不曾存在过的树上，因此没注意到柳璃还留在外面。

“那棵树有什么问题吗？”柳璃不解地问道。

“喂！你…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走！你听好，我可不会对你的安全负责。”白天星说道，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绿化带上的那棵树发出了淡淡的绿光，紧接着延伸出一根粗糙的枝条，绕过了白天星而完整地捆绑住了柳璃的腰部。事情发生得过于迅速，没等两人有所反应，柳璃就被枝条拖拽地双脚离地，而那凭空出现的大树竟在树干表面掀开了一快近似长方形的树皮，从外部可以看到树干里面是中空的，而柳璃就被枝条拽着而最终丢进了树干的空洞里，随后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只剩一声逐渐远去的尖叫。

两侧来往的车辆并没有因为发生在绿化带上的怪事而减缓分毫。白天星警惕地跳到草地上，以棍棒的一端指着身体前方，慢步靠近这棵让人摸不清的树木，树木的其他枝条倒是已经没有了会动起来的迹象。白天星走近树干的空洞，只见这空洞直接通往地面以下，柳璃就是被拽到地下去了。此时又有一阵刺耳的“嗡嗡”声从白天星身后接近，原来是那白翼瓢虫摇晃着飞了过来，瓢虫怪飞速地从白天星的脸上擦过，继而又钻进了树干连通着的地洞里。

白天星拄着棍棒，望向那不知通往何方的树洞，他深知这极有可能是敌人的陷阱，而他现在连敌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微风包裹着现代工业的刺鼻气息吹拂在草地上，让人难以判断那是自然风还是来去的车辆带起的气流。白天星深吸了一口这被污染的气味，踌躇不决地将身体探进了树洞里，沿着树洞这通往地下的轨迹缓缓地滑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