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星戏话 第十一章 退却的背影

雳暮星赫然立在废弃楼房的天台上，其头盔的敞口还能辨认出雷国勇的面相，一身深青色的盔甲看上去很是坚实，右手握着的银尖长矛上冒着噼啪作响的电光，将夜晚的天台照得忽明忽暗。身为恶魔的赵戈目睹了雷国勇化身为雳暮星的样子，其五官早已扭曲的面庞上短暂显露出淡淡的失落，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纯粹的愤怒所取代了：“雷国勇，你凭什么变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想当年，我被佘大海那个人渣逼到家破人亡，你们这些警察就是推波助澜的帮凶！明明被车撞的是我，你们警察却调解了个让我赔偿二十万给对方！你说说，这么多钱，当时负责调解的人能拿多少回扣？”

“…”雳暮星凝眉注视着赵戈，他自然不相信这番没头没尾的说辞，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的礼貌。“我不了解你的过往经历，也不清楚你的家人遭遇了什么，我愿意以我个人的身份向你的不幸表示同情！但是，你描述的这个情况是绝无可能的，我能以我的警衔担保！要是别的警察真的让你倒赔钱给对方，一定是因为你在过程中做了其他过激的事，是这样吧！我没冤枉你吧？”

“少废话！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沆瀣一气的败类！”赵戈歇斯底里地斥责道，他的声音都有几分破音，他的双手以掌心相对的姿势举起在面前，漆黑的能量就在他的双手之前汇聚成球体，只在一秒之内就积蓄出一颗足球般大小的能量弹，赵戈这时又双臂前推，只把黑色的能量弹扔向雳暮星。相对的雳暮星岿然不动，只任凭能量弹在他的盔甲上爆开，现场一时黑雾腾腾，深青色的盔甲上都染上了黑蒙蒙的一片污迹，而雳暮星保持着不为所动的样子，这一大颗能量弹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白天星在一旁观察着情况，他并没有很惊讶于雷国勇也成为了他的同类的这件事，毕竟发生在他身边的种种怪事早已不能用常识甚至科学来解释了，这个充满了战斗意愿的刑警也加入了战线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赵戈见攻击不奏效，进而振翼飞行，拉近与雳暮星的距离。赵戈以居高临下的相对位置，双手从侧面按住雳暮星的头盔，但这头盔像是焊死在了雳暮星的头上，以赵戈那足以徒手撕裂人体的力量却无法将这头盔摘除。倒是雳暮星没有束手以待，他双手握持带电长矛只向赵戈的腹部一击猛突，赵戈则保持着双手按头的姿势，身体却借着翅膀的力气高高抬起，以倒立的姿势立在了雳暮星的头顶，总算避开了长矛的刺击。随后赵戈以一个后空翻跳跃到了天台稍远的位置，站稳后双手分别搓出数个大小不一的黑色能量弹，向着雳暮星的位置疯狂地连续投掷。雳暮星的身上被轰得黑烟滚滚，但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倒是站桩进攻的赵戈忽地被钝器敲打了头部。

“别忘了还有一个人啊…”白天星双手握着金色棍棒，棍棒的一段沾染了一点墨绿色的碎屑，显然是他给了赵戈一闷棍。“你叫赵戈？我听说过你，我有几个同学还挺喜欢你演的喜剧，结果现实里的你是这么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你的观众是会失望的。”

“失望？你好好看着我啊！我是恶魔啊！我已经不会再有观众了啊！你这个被大人保护在象牙塔里的中学生，连我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赵戈有一点失控，头部遭到重击也让他的意识开始混乱。白天星和赵戈这时距离极近，而赵戈从右手甩出一颗较大的黑弹，白天星没有躲开的时间，只被能量弹炸了个满怀，震得他躯干上的肌肉和骨骼都疼痛不堪。

“啧，防御力是因人而异的吗…”白天星下意识捂住肚子，武器都从手中脱离了。雳暮星大步走上前来，挡在白天星与赵戈之间，并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推赵戈的脑门，让赵戈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赵戈同志，我不否认你说的事可能是部分真实的，也许你经历过悲惨的往事，但这不能使你的罪行合理化，而且你作案的手法极其残忍，你对社会的危险性已不可控制，既然你本人也没有悔改的意愿，那我们只好在此时此地将你击毙！”雳暮星义正辞严道，并将他手中的长矛垂直敲在地上，他正上方的天空当即发出轰鸣声。“裁决雷霆！”随着雳暮星的呼喊，一道宽大的落雷紧随其后就从凭空冒出的乌云群众坠落下来，那赵戈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巨雷吞噬了全身，剧烈的雷爆将赵戈的身体炸得腾空而起，窜动的电流即使在赵戈离地以后也刺激着他的身体。赵戈以坐倒的姿势摔在地上，而雳暮星已然冲上前来，以长矛的尖端抵着赵戈的脑门。

“我才是受害者啊，为什么是我在被枪指着啊…”赵戈带着沙哑的哭腔说道。雳暮星没有再理会这套说辞，只用手臂向前一突，长矛的尖端无情地刺穿了赵戈的脑壳。赵戈立时喉咙失声，两眼僵直，一股白花花的电流从赵戈的脸上掠过。雳暮星只将长矛拔出，望着头顶上开了个洞的赵戈，竟对这个恶魔产生了些许的惋惜。

白天星这时按捺不住了，从地上抄起棍棒就向赵戈的头顶抡过去，这一击却被赵戈伸手拦截在了途中。

“这怎么回事！脑壳被捅穿了还能活的吗？”雳暮星惊诧道。

“我不清楚原理，但跟我交手过的恶魔在死亡时会崩坏成粉末，既然这个赵戈的身体还完整地存在，那就说明他还活着。”白天星如是说。赵戈猛地抽走了白天星手中的棍棒，缓缓地从坐倒的姿势重新站起来，脚下还踩着落雷所炸出的焦黑。

“真是好险，连我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看起来，我这副恶魔的身体比你我想象中都要顽强啊。呵，呵…”赵戈的站姿显得有几分疲劳与勉强，他不仅是与雳暮星交战负伤，他的腹部还挂着白天星的招式所留下的裂痕，身上更有早些时候雷国勇打进去里的子弹。

“接下来怎么办？”雳暮星问道。

“你问我？嘁…我能想到的，就是把他的身体整个破坏掉。可以尝试一下单点突破，比如集中攻击已经有损伤的部位。”白天星随意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在两人交谈的这几秒，赵戈已然振荡双翼飞起在半空中，以硕大的双目向天台上的两人投射紫色的光束，白天星后跳闪避，雳暮星则选择硬接这一击，光束在雳暮星的盔甲上爆开，所幸两人都无大碍。赵戈悬在空中，向天台上的二人发话：“你们商量的战术听起来很合理，但我可没理由打这个逆风仗。既然你们不愿意与我交易，等我休养生息后，下次再碰上时就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松了！失陪！”

话音未落，赵戈就朝着夜空中更深邃的方向飞去了。天台上的二人自然不肯作罢，雳暮星再度将长矛立在地上，白天星将身体里的低温能量汇集在左臂。赵戈在空中飞出了摇摆的轨迹，雳暮星召来的落雷只劈空在了旁边楼房的天台，而白天星甩出的冰气刃与赵戈擦肩而过，最终消逝在空气阻力的摩挲之中。赵戈越飞越远，他的背影隐匿在黑夜的掩护下，不知去向。

“唔！”雳暮星单膝跪下，以拳捶地，只恨自己放跑了赵戈。白天星仰望着天空，没有什么情绪的波澜，只觉得把敌人赶跑也不算最坏的结果。在两人短暂地脱离战斗之后，也就分别回归了平常的任刚剑与雷国勇的样子。

“如果我们当中至少有一位会飞的话，应该就把他拿下了。或者如果杨燚明在的话，三个人联手可能有希望让他没有逃走的机会。”任刚剑说道。

“杨燚明是…你那个用火攻的同学对吧，他怎么没来？”雷国勇问。

“我原本也拿不准是否有恶魔出没，只是我在和恶魔交手过几次以后，隐约能感受到恶魔存在的氛围，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我放学回家以后，又感知到了类似的气氛，才过来看看情况，所以当我能够验证自己猜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喊他过来了。”任刚剑如实答道。

“氛围…是吗？我还没有这种感知，可能是与恶魔相关的经验还不够吧。不过，今天还是要感谢你，你没赶过来的话我可能就牺牲在这里了。至于赵戈的问题，我想的是，既然他敌不过我们两人联手，那下次如果有杨同学的加入，我们的赢面还是挺大的，所以现在处理赵戈的优先级会相对靠后一点。主要是赵戈提供了一些关于地下组织的信息，他本来想用情报换我们放弃通缉他，那我能答应吗？但赵戈说的信息其实和我们的调查稍微有点重叠，我想花点时间跟我的同事去验证一下。”雷国勇说。

“赵戈为什么会想要和警方做交易呢？”任刚剑察觉出了一点不自然的细节。

“诶？我不是说了他想让警方取消对他的通缉吗，所以…”雷国勇说到半截又被打断了。

“那有什么必要呢？赵戈现在可是恶魔，有各种邪门的攻击手段，还可以飞翔在空中，连普通的子弹都奈何不了他，他有什么动机和警方讲和呢？何况赵戈只要不主动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极端一点，比如隐居在无人的深山里，以赵戈的本事起码不愁吃住，也没人能发现得了他。”任刚剑如此分析道。

“赵戈好像和被他杀害的人有私仇，不认为自己犯罪了，才希望能勾销警方的通缉，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继续生活在这座城市。但赵戈这样的想法其实尤其危险，这意味着他以后还有可能对其他看不顺眼的人动私刑，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也不应该放过他。”雷国勇解释说。

“如果赵戈只是变成了恶魔、但没有杀人的话，难道他就能像个平常人一样活着了吗？”任刚剑问，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恶魔是对一般人有攻击性的，包括警方的调查结果、以及你和杨同学的证词都指向了这个推论。我们不能对恶魔这个的群体谈什么假设，也更不能对他们有任何的同情。”雷国勇严肃地说。

“雷警官，我是作为恶魔的敌人与您相识的，但如果感染恶魔病的是我呢？哪怕我发病以后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打算伤害任何人，您也会因为我有作恶的‘可能性’就要抓捕我么？再想远一点，如果染病的是您自己或者您的家人，到时候您也会像现在这样毫不动摇吗？”任刚剑明确地向雷国勇问道。

“…”雷国勇一时语塞。

“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点头脑风暴。要是赵戈胆敢再找到这附近，我还是会坚决地跟他开战的。对了，您不是还要调查地下组织的情报吗？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之后的事情祝您好运吧。”任刚剑以一种浮于表面的友善语气说道。

“啊，没错，地下组织的事。如果我们在调查中确认了地下组织总部的位置，后续的行动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你和杨同学的协助，以你们的战斗力，应该不至于在配合执行任务时有生命危险，等到事情解决后，我会为你们申请现金奖励和荣誉称号。”雷国勇说。

“我的回答不变，只有事情威胁到我的时候我才会出手，我对身外之物也没有兴趣。我先走了，中学生可不能这么晚还不回家。”任刚剑抬手示意，而后就向天台的楼梯走去了，他早就想走出这个不甚吉利的场所。

雷国勇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就匆匆走下了废弃楼房。任刚剑先一步回家去了，而雷国勇则准备先折回一趟刑侦局，他想趁着自己的记忆最清晰完整的时候把今天发生在废弃民宅的事情记录到文档里。雷国勇一边徒步走在路上，一边仰望着数年没见过星星的夜空，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浓厚——像是在掩盖什么污秽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