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愿快乐 第5章 第三愿 对面的世界

郑妈妈走出房门，来到了走廊上。走廊上人很多，有站在走廊吹头发的人，有人拿着衣服朝着走廊一端走去，也有人在这里走来走去地闲逛。郑妈妈环视了一周，朝着右手边的人群走去

“我要一个发圈，还要一卷卫生纸。”“我...我要一条内裤！”“洗发水哪里挤啊？”大家都向内拥挤着，说着自己的需求。

“一个一个来，排好队，不要挤！说自己要什么，然后报床号，登记完我才会拿给你们。”“洗发水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你们自己取就可以啦。”穿医护服的女人高声说着。

郑妈妈排着队，看向一旁桌上的一大桶洗发水，桌边围着几个人。有人拿着肥皂盒装洗发水，有人直接用手接着，还有人直接挤好了，抹到自己的头发上...

大家一个个都买走了东西，终于轮到她了。“我想要毛巾，水盆，肥皂...”

“等一下，这些东西都没有发给你吗？”护工疑惑道。

“没有啊，我们昨天才来的，没人给我们发这个。”

“你是几床啊？”

“10床。”

“好了你先回去吧，等下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等一下，洗发水在旁边接对吗？”

“对，你可以拿个东西装一下，旁边有一次性杯子，你可以用。”

“谢谢。”郑妈妈转身，拿起旁边墙上挂着的杯子，用力挤了三四泵，“应该够了。”

郑妈妈拿着洗发水，回到了房间。

“你回来啦！我看见那边人好多啊...买到了吗？”郑小妍好奇地问着。

“没有买到，她说会送过来给我们。洗发水我挤好了。”“好吧...”郑小妍有点失望。

郑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么乱，也不扎起来啊？刚才看你吃饭不舒服，就想问你。”

“还说呢，昨天一进来，什么都收走了。我的发夹，还有项链，手机，衣服，鞋子全部都收走了。”

“现在看起来像个小疯子了哈哈哈！”妈妈揉了揉郑小妍的头。

“咔哒咔哒”，护士打开了门，“10床，这是你们的东西。有什么需要，叫我们就行了，不要到处走动。”她放下东西，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们想洗澡...厕所门可以开一下吗？”郑小妍问道。

“门还锁着呢吗？”郑妈妈有点惊讶。

“通常厕所门不会开着，特定时间才会打开。现在可以打开，等一下。”护士一边解释，一边打开了厕所门。

护士走后，郑小妍推搡着妈妈“你昨天坐了一晚上车，快去洗一下吧，等下早点睡。”

“你先去吧，你看你的头发乱糟糟的。”郑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推着郑小妍进了门。

“你先吧！快去快去，我等下也来得及。”郑小妍拿过门口的洗漱用品，放在了洗手台上，又给妈妈关上了门。

“这孩子...等下你快进来洗哦！”“好的~”

郑妈妈洗的很快，“我洗好咯，你快进去吧！”她推开门对着郑小妍说道。

“嗯嗯，我来啦~”郑小妍跳下床，走进了厕所。刚刚妈妈洗过，里面还是雾气腾腾。郑小妍脱下衣服，站在镜子前，她用手轻轻擦去镜子上的雾，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面前的女生，脸色苍白，头发乱乱的，双眼无神，眼睛里透出无尽忧郁，眼下有着很浓的黑眼圈...双手轻轻抚上脖子，红红的痕迹，郑小妍记得，那是拿卡片划的。明明没有什么感觉，竟然也会这么明显。接着她抬起双手，左腕密密麻麻的痕迹，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迹。“怎么自己会变成这幅鬼样子啊”郑小妍苦笑着。

郑小妍站在花洒下，用手轻轻转动开关，“哗”地一下，水落在了她身上，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身体...郑小妍在雾气中，渐渐忘却了这些烦心事，那些事就好像随着水流去了...

洗完澡，郑小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打湿了，水并没有很大，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不被打湿也奇怪了。郑小妍穿上湿衣服走了出来，头发上的水还在滴答滴答的流着，衣服前面湿了一大片。

“怎么衣服湿成这样啊？别穿这件了！我去给你要一件新的。”郑妈妈递给她一条干毛巾，接着走到门口，敲了敲窗户，护士立马走了过来。

“怎么了？”“我女儿，就是10床...衣服湿透了，还有新的吗？”

“你等一下。”护士转身走了。

郑妈妈又走回来，拿起她肩上搭着的毛巾，轻轻擦着郑小妍的头发，“太湿了，等一下会感冒！我刚才看到，她们都是在走廊吹头发。等下护士来了，让她给我们打开门。”过了一会儿，护士拿着干净的衣服回来了，她转动钥匙打开了门。“给你衣服。”

“我们想吹一下头发，天太冷，不吹怕感冒。”郑妈妈接过衣服说道。“等一下。”说着护士转身离开，“好。”

再见到护士，她手上已经拿着一个小的吹风机了。“用这个吧，用完还给我。”

“好~”郑妈妈愣了一下，接过了吹风机。护士走后，郑妈妈拿着吹风机走到了床边。“看来我们应该是不能出去了，那就用这个吹吧。”

“让我自己来吧。”“我来吧，后面的地方你吹不到。”郑小妍乖乖转过身，郑妈妈拿着吹风机一点点吹着她的头发。郑小妍此刻发着呆，她盯着窗边看了好久。

晚上七点多，“吃药啦！出来吃药！”高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声音变了，应该是换人了。郑小妍和妈妈在屋内，静静地等着。她知道，她们是不能出去的。

终于有人来开门了，打开门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护士。“10床郑小妍，准备吃药。”护士说道。“没水了。”郑妈妈拿起杯子示意着。本来房间里有一个大的量杯，里面装了水，那是医护大姐放的。因为不能出去接水，只好放这个在这里，但是今天为了排药，水已经见了底。

“等着。”护士拿起杯子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杯子上多了黑色的字迹，郑小妍看到那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手腕带给我看一下。”护士走到郑小妍面前，抬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郑小妍...你的药在这儿，给你。”说着，她从身后的车上，拿了药递给郑小妍。“吃完，张开嘴巴给我看一下。”

郑小妍看着手中的药袋，里面装着几颗大小不一的药片。她把药倒在了手心，一把丢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水，接着仰头咽了下去。“好苦啊~”郑小妍皱皱眉头，张开了嘴巴。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喝完药张嘴给护士检查，药有没有咽下去，以防藏药。

电影看过不少，但这是第一次电影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郑小妍感慨着。看到护士示意，她转身回了房间。郑妈妈跟在郑小妍身后，看到她径直走到床边，倒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

郑妈妈突然发现，除了上午刚到那会儿，郑小妍似乎变得不愿意讲话了。今天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望着窗边，一言不发...

郑妈妈很担心自己的女儿，“小妍，我们聊一会儿吧，妈妈有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吧，我听着。”郑妈妈开始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东扯扯西扯扯。“你这一年多没回来，你姨家的弟弟已经上高中了！人家成绩真的好啊，上了重点高中，还是重点班呢！”

“嗯...”郑小妍躺在床上，睁开双眼，她抬起手，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手腕带。郑小妍看到上面清楚地写了自己的信息，还有就是...很扎眼的红色，上面写着——“高风险”！不知道怎么了，郑小妍看着这几个字，突然眼睛红了。她转过身，不敢让妈妈看到自己落泪。逃避了一天，母女俩都默契没有提起的事，郑小妍只是看到这三个字后，就红了眼眶。郑小妍摸着手上的伤痕，手止不住地去加深，再加深...

郑妈妈停下来，没有再讲话。她走向前，轻轻把被子盖在了郑小妍的身上，郑小妍已经睡着了。郑妈妈其实知道，自己的女儿背过身去，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她的眼泪。她也很配合地假装看不到，继续讲着自己的家常。

郑妈妈轻轻摸着她的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她也上了床，躺在了自己女儿的身边...

郑小妍睡了很久，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变成了魔鬼，拿刀杀死了自己的家人...“小妍，小妍~醒醒啊！”郑小妍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妈妈的脸在面前，她喘着气，思绪慢慢恢复。

“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嗯...”

“没事，都是梦，做过去就没了。好啦好啦！快起来吧，准备吃饭了。”

郑小妍揉揉脑袋，坐了起来。接着就像昨天一样，有人送饭进来。今天吃的是米粉，依旧是一个小勺子...米粉一小段一小段的，白水煮粉，没有什么味道。郑小妍和妈妈看着饭面面相觑，放下了手里的碗。

吃过饭，又到了吃药的时间。一天下来，似乎都和昨天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查房时，护士问了很多问题。

“吃饭吃的多吗？”“昨天大便了吗？”“喝水多吗？”“药有没有排出去啊？”“感觉头还会晕吗？”郑小妍一一作答，比起昨天，她好像没有那么钝了。

郑小妍精神好了很多，决定下床活动一下。就连送饭的大姐进来，也说着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但是，郑小妍还是只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转圈圈...

“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为什么？我要打电话！”突然，她听到一阵大声喊叫！！！

“闭嘴！”护士的声音响起，然后她听到“嘭”的一声。接着喊叫声变为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郑小妍忙凑到窗户前，望见护士给对面的房间上了锁。而对面房间里的，一个长头发戴眼镜的女孩子，举着拳头，正砸着门窗！看她的口形，应该还在大声喊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一直持续。可护士就坐在门边的凳子上，对着电脑办公，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响。郑小妍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窗户，窗内的目光突然对上，郑小妍慌忙地离开了门口。她又继续在房内转圈圈，时不时假装不经意地，看向对面的房间。尽管声音被削弱了很多，但那个女孩子还是站在那里大喊着，砸着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才没了声响，郑小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嗡嗡作响的机器。“还真是不安生啊，终于不喊了。”郑妈妈抱怨着。

郑小妍看向妈妈，看着她正学着自己刚才的样子，在房间转圈圈，突然觉得心上很暖很暖。

“好冷啊，可以多拿一件衣服给我吗？”第二天一大早，郑小妍就敲开房门，对护士说着。今天是大年初四，似乎降温了，房间里冷冰冰的。郑小妍不得不爬起来，问护士多要一件衣服。

很快，衣服拿来了。“有这么冷吗？”郑妈妈问着。“当然冷啊！”郑小妍穿着一层又一层，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吃过早饭，郑小妍又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图让自己变得热起来。这时，门突然开了，进来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护士。

“小妍你好！我是你的责任护士，张芳。你在医院的这段时间，由我来负责你的事情。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找她们。”护士对着郑小妍，介绍着自己。

“好哦~”郑小妍回应她。

“还有！今天...你要换房间了，搬到对面去。”

“还要换房间？”

“对，和你一起住的还有两个人。”对面房间...郑小妍突然回想起，昨天大声喊叫，还砸门的女生...她也住在对面！

“不能还住这里吗？就我和我妈妈两个人，我害怕...”郑小妍连忙往妈妈身后躲了下。

“不可以哦，这里只能刚入院的病人住。你要转到对面，慢慢再转到旁边的房间。”

“还会再换吗？”“是的。我先跟你说一下，等下会有人来帮你换房间哦~你要乖乖配合治疗，才能快点好起来！”

“听到没，你一定要配合哦~”郑妈妈附和着。

郑小妍木木地点点头，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黯淡。

“好了，你就睡这个床。”护士指着一张床，对着郑小妍说道。郑小妍看了看，除了自己要睡的床之外，还有一张床，没有床铺之类的任何东西。

“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床铺啊，这个床我妈妈没办法睡。”

“陪护是不能睡床的，之前那个房间空，现在你搬过来，你的家属是不能睡床的。门口有陪护椅，只能睡那个。”护士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可是...我妈妈——”“行了，没事，我去门口搬个椅子睡就好了。”

“可是...”“没事。”郑妈妈推开郑小妍的手，走向门外。过了几分钟，郑妈妈搬着一张大椅子走了进来。郑小妍连忙向前，帮着搬椅子，然后放在了自己的床旁边。因为她的对床也有个陪护，所以两张椅子很勉强的挤在一起。

郑小妍拉着妈妈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睡觉的时候你再坐那个。”

收拾好后，郑小妍才开始观察着四周，才开始——注意到自己的两个“室友”。

一个大腹便便的阿姨，还有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