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尉府。
幽暗的房间内,司马懿父子相对而坐,房内除他们二人外,再没有其他人在场。
这里乃是司马家的禁地,父子二人每每都是再次谋划一些事情。
除了司马懿和司马师外,任何人不仅允许,都不能擅自入内,哪怕是司马昭也不行。
“吴家女已经过门,相处得如何?”司马懿开口问道。
“尚可。”司马师回应道:“吴应在河北也有来信,字里行间隐隐有谄媚之意。”
吴应,乃是吴质的儿子,司马师当下的小舅子。
“这很正常,吴家在吴质死后就没落了,吴应能力平平,现如今有咱们家这棵大树,自然会靠上来。”司马懿语气依旧平淡,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当中。
“跟吴应打好关系,确保接手吴家的旧部,这些事情不用为父教你吧?”
“阿翁放心,孩儿知道该如何行事。”司马师当即点头。
“你的暗伤...”司马懿迟疑一下,最终还是问道:“没被吴家女发现吧?”
司马师闻言面露难堪之色,但还是如实答道:“她不知道,这些天我推辞公务繁忙。”
“这事儿必须瞒住,要不然会影响你下一桩婚事。”司马懿严肃道:“快些接手吴质留下的旧部,然后将吴家女直接废黜。”
“喏!”司马师心中有了些紧迫感。
“笃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司马懿原本还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此刻却如同鹰隼一般,直勾勾盯着房门,冷声道:“谁?”
“二哥,是我。”司马孚的声音响起。
司马懿闻言身上的气势瞬间消失,再次如同普通老人般,缓慢开口道:“进来吧。”
司马孚作为司马家的核心人员,自然有资格进来此地。
当年司马师还年幼的时候,都是他们兄弟在一起商议秘密。
“咯吱~”
得到允许之后,司马孚推门进来,然后重新关闭房门,这才坐下说道:“二哥,事情捅上去了,陛下勃然大怒,那小子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很好。”司马懿微微颔首,“小安的婚事这下有了着落。”
“二哥,这么一来,天子必然厌恶何家小子,再将其招为婿,有些得不偿失啊。”司马孚略显迟疑道:“何家本就没什么底蕴,二哥看重的无非是何家小子的潜力,可得罪了陛下仕途断绝...”
司马懿摆手打断,道:“无妨,先来太尉府当个掾属,蛰伏一年半载,扔到西线提拔起来便是,陛下肯定不会跟一个小角色斤斤计较,何况还有金乡公主的面子在,陛下必然不会为难。”
“二哥深谋远虑,如此这小子算是跟咱们家绑死了。”司马孚连连点头。
太尉作为三公,可是有着开府的权力,可以自行招募掾属,不用过问皇帝的意思。
一旦司马家的计策成功,何霄顺利成为司马懿的女婿,再入司马懿的幕府,那基本上就跟司马家绑死了,想下船都下不了。
一旁的司马师听了半天云遮雾绕,这时才反应过来,两位长辈在谋划何霄和他妹妹的婚事。
“阿翁、叔父,你们谋划了什么事情啊?”司马师忍不住问道:“听你们这么说,安妹与何霄的婚事成了?那齐长公主那边...”
“呵呵。”司马孚解释道:“何霄和齐长公主的事情,已经被搅黄了。”
司马孚随即将事情的经过,全盘告知司马师。
说完,司马孚抚须笑道:“想必此时惩处何霄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对了,子远你是何霄的同僚,你应该最先接到消息啊。”
“呃...并没有啊!”司马师一脸茫然,“昨日上值的时候,陛下差人喊何霄去下棋,一直到下差都没回来,宫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
“啊?”这下司马孚也懵了,“不可能,陛下龙颜大怒,肯定不会饶过何霄,这是我亲眼所见!”
就在二人争吵的时候,司马懿幽幽道:“看来陛下分外偏爱此子啊。”
“二哥的意思是...”
“事情已经过一天了,陛下的处罚若是下来,想必此刻洛阳已经有消息传出。”司马懿沉声道:“而现在风平浪静,就连子元都没听到任何风声,看来陛下这是要强行把事情压下去。”
“这...这...”司马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阿翁,要不这事儿算了吧。”司马师劝道:“我看和荀家联姻也不错,没必要为了何霄强行得罪陛下。”
“不。”司马懿摇头,坚定道:“从赈灾之事可以看出,此子有才华。”
“而从陛下对此子的回护来看,定然是陛下起了爱才之心,才会如此行事。”
“陛下有识人之明,连陛下都看好的人,这更加说明了何霄的优秀。”司马懿沉声道:“如此人才,不为我司马家所用,那就太可惜了!”
“况且何霄还是皇亲国戚,母亲是金乡公主,外婆是沛王太后,祖母是范阳王太后。”司马懿沉声道:“只要招何霄为婿,这庞大的人际关系网就能为司马家所用。”
沛王太后指的是生母杜夫人,金乡公主和沛王的生母。
范阳王太后指的是尹夫人,何晏的生母,何晏和范阳王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类似于金乡和秦朗的关系。
而杜夫人和尹夫人都是曹操霸占的人妻,替曹操诞下子嗣。
也就是说何霄背后站着两位藩王,虽然大魏的藩王没权利,可藩王有人脉,而司马懿要的就是人脉。
“可...也不能跟陛下对着干吧?”司马师小声提醒。
“呵呵。”司马懿淡淡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陛下会权衡的。”
曹叡大权独揽不假,但司马懿也有他的底气。
“何况我已经老了,陛下难道还会为难我这个垂死之人不成?那未免也太让人心寒咯。”司马懿笑呵呵道:“你祖父临死前,给你定下夏侯家的女儿为妻,为父死前争取给家里招一个好女婿,作为家族日后的臂助。”
司马师的祖父就是司马防,司马防一辈子就干了两件值得一说的事情。
其一,司马防举荐曹操出仕为官,乃是曹操的官场领路人。
其二,司马防给孙子司马师说一门亲事,让孙子娶到夏侯徽。
这两件事情,都可谓是改变司马家命运的大事。
见司马懿如此有把握,司马师也就没再继续劝说。
“叔达,此事想要促成,可能你会受些委屈。”司马懿看向弟弟说道。
“无妨,我会全力配合二哥,一切都为了司马家。”司马孚沉声道:“只要二哥不倒,愚弟做个闲人也无碍。”
房间内重新归于寂静,但司马家的又一步谋划却已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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