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长歌——李斯传 26、隔阂

李斯差点被这件事惊掉了下巴。

他没想到嫪毐忽然被传唤进宫了，听说还受了宫刑，做了赵太后的奴仆。

“没道理呀？”李斯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祭天那日，嫪毐和赵太后相距很远，太后不可能看到他呀？就算太后看到他，当初仅仅一面之缘，又已经十年没见了，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呢？”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更惊人的事来了，赵太后经过占卜，说是居住在咸阳会多有不利，决定迁居雍城，次年，加封嫪毐为长信侯，将河西太原郡授之为封地，号称毐国。

更是将后宫大小事宜的权柄全权授予嫪毐，嫪毐模仿吕不韦，广招宾客，聚集起了两千门客，几乎与吕相针锋相对。而在这期间，李斯也仅仅是个郎中令而已。

他看得出来，吕不韦对权势和名望十分迷恋，他虽然器重自己，事无巨细都和自己商量，这些年也没少赏赐自己财帛美人，但就是不升官提拔自己，这是因为他想成就自己千秋万古的功名，不想让世人知道他李斯的存在。

但李斯关注到一点，嫪毐的得势既不是他本人的能力，也不仅仅是太后的关系。毕竟据自己所知，嫪毐除了一个滚车轮杂技之外，并没其他本领，他看到了表象之后，那个不被注意的关键人物——嬴政。

嬴政已经21岁了，不再是刚继位时懵懂的样子，更不是当初自己刚见他时那个幼小的“赵政”了，他已经感觉到吕不韦对他的擎制，开始博弈了。

公元前238年，有人告发嫪毐未受宫刑，并与太后私通，甚至已育有两子。嫪毐得知消息，聚集人手发动叛乱，攻向秦王所居靳年宫。

让人奇怪的是，嬴政似是早有预料，从容地发令右丞相吕不韦、左丞相昌平君(秦人尚武，右尊左卑)出兵平叛。最终，嫪毐被分尸灭族，合门客、家仆四千余人发配蜀地，可谓大起大落。

事后，嬴政摔死赵姬所生的自己两个弟弟，将母亲逐出秦宫，令其迁居雍城。因为嫪毐曾是吕不韦的门客，吕不韦也因此受到斥责，虽然平叛有功，但功不抵过，被罚居家修养三个月。

吕不韦怒气冲冲地回到相府，第一个找来李斯斥道：“李斯！瞧瞧你干的好事！要不是当初你举荐嫪毐，本相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让我居家三个月，只怕回去时，天就变了！”

李斯心中不快，心想当初启用嫪毐的是你，因为权高于主而得罪秦王的也是你，和我李斯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我为你出谋划策，付出了多少？一朝失势，就来朝我撒气！但他这样想，自然不敢这样说，他调整好情绪，施礼说道：“丞相，李斯自然有罪，但今日之患并非在嫪毐，而是在丞相功高盖主啊！”

“功高盖主？”吕不韦眼睛一瞪，“我为嬴家付出了多少？嬴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如今还要罢免我不成？”

李斯并没再说话，静待吕不韦想通，吕不韦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似是有些明白了。

“李斯，你说如今……我该怎么办呢？”吕不韦问道。

“丞相这三月居家，可在民间经营名望，待功成名就，大王若是不重用你，就会有轻贤慢士之名，君主轻贤慢士，国家必将衰败，所以大王必然还会重用丞相。”

吕不韦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那请问先生，如何经营名望？”

“有求于人就先生，心怀不满就李斯……”李斯压住心头不快，缓缓说道：“丞相的《吕氏春秋》已经编纂成功，可将文章写在锦帛之上，置于城外并发出告示，有能增删一字者，赠予千金，如此一来，《吕氏春秋》可成就千金一字之美名，丞相也将成为千古一相，名传青史。”

“高啊！多谢先生！我这就派人出去谋划。”吕不韦兴冲冲地出去了，李斯看着吕不韦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功高震主，还经营名望，此乃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