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6

陆仟稔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她的微博里面没有熟人，她喜欢这个，在没有人认识的地带随意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当然，陆仟稔也有了十来个粉丝，他们都是像陆仟稔一般的人，把微博当作宣泄的地方。

陆仟稔突然发现自己的微博涨了个粉，是惊讶的。她点开这个人的主页，发现他的ip地址也在怀州，不过他的主页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连头像也是空白。

陆仟稔随手回关了一下，也没有放在心上。

陆仟稔发了一条微博，来表示自己现在的心情，倒也不是太生气。

“各位都闲的啊。”

这个新粉两分钟之后就点赞了这条微博。

陆仟稔百无聊赖地滑自己曾经发的微博，年少的自己总是充满活力，还有不知天高地厚。她看到了去年中考之后她发的一条微博，那时的她说高考之后一定要去趟雪山还有西京。

她暗下决心，一定一定要去一次。

小镇没有城市那么喧嚣，能听见的只有窗外青蛙和蝉在叫唤。有气无力，大概也是要到了末尾。偶尔会听见门口有人边骑自行车边吹口哨的声音，还有人乘着晚凉散步交谈的声音。

小小的木门隔开了陆仟稔的世界。

外公外婆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声咳嗽，陆仟稔起先还没有当一回事，但是外公咳得越来越厉害。

陆仟稔打开外公的房门，也着实把陆仟稔一吓。

外公像是苍老了好多岁，脸上疲惫不堪，和下午完全是两个人。

“爷爷，你怎么了？”陆仟稔快步到了一杯水给外公，外公接过水，在咳嗽间吐出两个字：“没事。”

而后外公做了一个让陆仟稔走的手势，陆仟稔万般担忧，但是外公执意让她走。

刚转身，外公突然就咳地那样难受。

陆仟稔看到外公咳出了血。

外公慌张的把那张皱皱的卫生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是不想告诉你们的。”爷爷绞着手指，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囡囡千万不要告诉你爸你妈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眼泪在陆仟稔的眼睛里打转，陆仟稔用力地咬着嘴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使劲地掐着自己的手。

外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陆仟稔坐下来。他抚摸着陆仟稔的发丝说道：“囡囡的头发还是这么好看，爷爷可要好好再看看。”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啊。”陆仟稔哽咽道，泪眼对上外公浑浊的眼睛，看不真切。

“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走，不喜欢看他们在我床边上哭啊喊的，就像你现在这样。”

外公拿纸擦了擦陆仟稔的眼泪，家里的纸总是这样的粗糙，却也不及外公的手粗糙，那指尖的温度透过糙纸传到了陆仟稔的脸上，记得小时候她哭了外公也总是这样，当时她还嫌弃这纸划拉脸。

外公笑道：“开开心心的多好啊，哭成小花脸了。”

过了一会外婆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陆仟稔哭得通红的脸，外婆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丫头，哭什么。”外婆过来拍了拍陆仟稔的背。

“奶奶，你是不是也知道啊。”陆仟稔趴在了奶奶的怀里嚎啕大哭。

“还没发生什么大事情呢，没事的哦丫头。”外婆柔声说道。

外公无奈地摇摇头。

柜子里，悄悄藏起大大小小的药品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陆仟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的她迷惘到不知道方向，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生死这一件事情，更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这么快地在她的身边发生。

在生死面前，我们显得那样的渺小和无力。

这窗外该死的青蛙能不能不要再叫了，它好烦。

外婆说，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寒冬。

再也不要喜欢冬天了。

陆仟稔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这个还带有太阳的味道的枕头被咸湿的泪水浸透，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风声，就这般睁眼到了天亮。

陆仟稔早早地就起来来，帮着外婆一起煮早饭。外婆总是喜欢煮方便面，觉得方便又好吃，虽然陆仟稔大了之后总说这个不营养，但是外婆还是喜欢买方便面，各种口味的。

还有给外公熬了一锅的滋补汤。

“以前的日子，穷啊。”外婆说着话手里也不忘干活：“只能买方便面吃，现在条件也好了，倒是还喜欢吃这个方便面。”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生活老师天天查有没有人偷吃方便面，他们听说我吃了十来年的方便面他们都羡慕死了。”

陆仟稔勾起自己久远的回忆，记不太清了，但是那是一段很好很好的时光。

那时候去上镇上的小学，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奶奶就起床煮方便面，面煮好了就让陆仟稔吃，在陆仟稔吃的时候在后面帮她梳头，那时候梳的还是两个麻花辫，可爱又滑稽。然后考上了一个好初中，还很远，只能住校，第一天陆仟稔就要把带的方便面要分享给室友的时候，好巧不巧就被生活老师看到了，老师训斥了一通，还把方便面全部收了。

十来点的时候，外婆开始招呼午饭，她让陆仟稔在旁边看着，以后没有人做饭的话自己也可以动手。

陆仟稔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曾经有一个想法，就是永远都不要学会做饭。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了，不能永远都赖在外婆的家里，总要学会一个人去生活的。

尤其是在知道了外公病重的时候，一瞬间好像就长大了一般，要慢慢扛起生活的孤帆。

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吃完了午饭，白日里看外公还是很生龙活虎的，俨然是一副很健康的样子。

“囡囡生日还在腊月里，爷爷到时候给你准备个大红包。”外公眯着眼睛看着陆仟稔，“嘿嘿”笑了两声。

“明年春天我还要回来摘后院的桃子呢。”一瞬间的难过又差点淹没了陆仟稔，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明年春天，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拆迁呢。”外婆说道：“前几个月的时候，有人来量房子，说要拆迁。”

“什么？家里要拆迁啦！”陆仟稔没有想过，自己生活了十来年的家要面临拆迁这件事情，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没事，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爸爸的车很快就停在了门口，他向陆仟稔招手说道：“再不走就迟到了。”

陆仟稔急匆匆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不舍地再看一眼外公和外婆以及这个老旧的房子。

“去吧，丫头，有空我们会上去看你的。”

陆仟稔点点头，对外婆大喊道：“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丫头还是这么懂事。”

“那可不吗，囡囡是最懂事的。”

“让你不注意。”

“昨天嗓子太干了嘛。”

外公外婆打打闹闹，蹒跚而行，回到了房间里。

坐在车上的陆仟稔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窗外。

爸爸发现了她的异常，于是便开口问起原因。

还未等到陆仟稔开口，眼泪倒是先流了一脸：“爷生病了。”

爸爸也始料未及，只说着回去和妈妈好好商量一下。

突然，爸爸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陆仟稔瞥了一眼，她没有见过这个号码。

只听见爸爸说，等送完孩子上学就过去。

“爸爸，你下午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工作上有点事情，不要紧。”爸爸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安静看窗外的陆仟稔。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