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命运般的，就像我们

陆仟稔，你好。

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开头太过官方，抱歉，我实在不太会说。

其实，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大概是在14年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算了，那不重要。

命运使然，让我再一次遇到了你，这一次我不会让我们的结局寥寥无终。

我记得我们的每一次遇见，宿舍楼宇间你低着头问路，马路上一不小心擦到你你磕破了皮，军训时的校医室门口，优秀学生榜前你仔细的模样，医院里你靠在椅子上的神色安详，路灯下你忽明忽暗的眼神，以及好多好多，我全都记得。

以至于我在病床上脑海里也都是你的样貌，最多的就是你靠在十二班窗户的边上，扎着一个马尾发呆的样子。

我知道俞今夏跳楼的那天，是你把我送回了家，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梦里我也不敢肖想，你可以多看我。

我知道新年的那几天你很难过，你说你喜欢烟花，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山前的烟花，看到了喜不喜欢，有没有开心一点。

我也是在这个新年确诊了我的骨髓癌，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你过的好像并不开心，我向来不会安慰人，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地帮你。

之前欺负你的朋友，她说了她对不起你，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原不原谅她也取决于你。

以后呢，以后没关系，遇到什么问题周柏然会为你摆平一切，这是他欠我的。

病房里真的好阴冷。

不过每次看到抽屉里你给我的糖还有有你照片的报告单我就感觉不到那样冷了。

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送你的博尔赫斯封层里有一张照片呢，是14年的你。

相信你一定考上了你想要上的大学吧，算了算时间，录取通知书应该快要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当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时候我是欣喜的，欣喜到无以言表，但是现在我只觉得我只觉得害怕，我不该牵绊你，你应该去奔赴更好的人生。

如果有幸我活了下来，那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一定会对你亲口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我的力气也不足以支撑我再写下去了，这封信就讲给风听吧。

周柏然端正地将两人都要给对方的信放在了一起，点火烧了，这两人还真的是天作之合，都喜欢藏着掖着。

现在应该两人都看到了吧。

如果葛海川知道陆仟稔在他死后的第十天也走了，葛海川会不会努力地活下去然后去陪着陆仟稔，让她不要轻生。

如果两人都还在，应该都是怀州一中的骄傲吧。

“干嘛，我是你们青春的见证人吗！烦的要死，能不能活过来啊，别什么后事都让我处理。”周柏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苦涩到了极点：“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田埂上的麦浪随风摇摆，这风还带着一丝秋的写意，该是一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云墨翻涌，亦如工笔画。

“周柏然你别跑太快了。”十二岁的葛海川在后面喊着，冲在前面的周柏然还没有麦子高，仅凭着麦子涌动的动静分辨出周柏然跑到了哪里。

周柏然挥了挥手：“我们比赛。”

葛海川没有理会周柏然，只慢慢在后面跟着。

他们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骑着自行车出去探险，也不管认不认得路，就沿着大路骑。

从没有人家到有人家，骑过了运河看到了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一水的都是红墙黑瓦，美极了，再往后骑一骑就是田埂。

这是周柏然第一次看到田埂，开心极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田就冲了进去。

泥土是那样的松软，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偶尔间还能听见不知道是什么虫儿的叫。

葛海川突然发现周柏然跑着跑着就没声了，朝着前面大喊了几句他的名字，结果却无人应答。

这可着急到了葛海川，别出什么意外了！

葛海川的脑子里划过一万个关于人贩子的新闻，心跳地越发快。

谁知，周柏然摔到田埂的水槽里了，爬也爬不起来，搁那哭呢。

幸好这个时候水槽里面没有水，否则可就大事不妙了。

葛海川想把他拉上来，但是无奈这个水槽太深，手臂都够不到。

“你等等啊，我给你想办法。”葛海川安抚道。

“哥，快救我。”周柏然哭泣道。

葛海川还拔了人家的麦子想把周柏然拉上来，可是这麦子却不给力，全断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上的太阳也愈渐下沉。

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一个坐在水槽底下，一个坐在田埂上，相互对望。

“你们两个，在干嘛。”清脆的女声划破了此处的宁静，两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齐刷刷地朝着女孩的方向看过来。

女孩穿着红色的波点裙，踩着小皮鞋，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你们怎么拔了我们家这么多麦子！”陆仟稔怒气冲冲指了指旁边断了一堆的麦子。

“我小弟掉底下上不来了。”葛海川看向女孩，突然的念头吓了他一跳：她好漂亮。

“笨死了。”陆仟稔朝着远处走去，两人都以为她走了，结果她带着个木板子回来了。

“前面不远处，路和田都是用木板子接起来的，一段一板。”陆仟稔扔下了木板子，而后接着说道：“看你们也不大，就不和你们追究了，你们肯定是一心村小学的吧，也没见过你们。等会把板子放回去。”

陆仟稔乌泱乌泱说了这么多也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倒是她说完就走了。

葛海川看着女孩的背影走进了黄昏，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的灵动。

葛海川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像素很低，但是很好看。

周柏然吭哧吭哧爬了上来说道：“她怎么这么傲啊。”

葛海川低笑。

“我们班女生都没有她长的好看。”

“我可没觉得她长的好看。”

葛海川拍了一下周柏然的头说道：“快走吧，天黑之前肯定到不了家，都怪你。”

周柏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埋怨道：“又怪我。”

这是葛海川第一次见陆仟稔，只这一眼便是万年。

回去之后常常梦到那个背影，每一次都不愿意醒来。

他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童年时期遇到的那个她，也不奢求。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学校依旧压榨着他们补课。

那一天，晚霞很好看。

俞今夏喊葛海川去打球，葛海川原是不想去的，俞今夏硬是要拉着他去，没想到却在路上碰见了在宿舍楼宇只见分不清方向的她。

原先他们是不走这条路的。

她果然来找他们问路了，可惜她并没有抬头。

她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现在的她好像不太敢和别人说话。

葛海川突然想起来，第一次遇到她时，周柏然还说过她很傲。

打完球回家的时候，葛海川又碰见了那个女生。

还想要怎样吸引她的注意力呢，想着想着思绪就飘没了，居然一不小心蹭到了她。

葛海川内心自责极了，他原本是不想让她受伤的。

葛海川拉起她后道了歉，原来这个女生并没有认出他来。

“你是在学校里面问路的那个女生吧？”

红灯亮起，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葛海川问了问她是不是一中的新生，可是对面的女生却没有给一个准确的回答。

葛海川骑车到了一个转角，静静地在后面看着她，淡黄色的连衣裙被微风微微吹起，像一个公主。

这个背影，他曾梦到过千千万万次。

命运的序章好像就这般被拉开了，遇见过一次而后便会遇见千千万万次。

每次中午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公交车站台下站着的她。

有时候葛海川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周柏然。

周柏然也是刚中考结束在家里该着。

周柏然被命令蹲守了几天，发现她每天都会从自己家的小区出来，这个小区好多怀中的老师都住在这里，看起来是来补课的。

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怀中的新生。

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熬过了一整个八月，终于等到了新生的军训，葛海川天天趴在窗台上看远处操场上军训的方阵，奈何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楚。

俞今夏还老是调侃葛海川在看什么美女，葛海川也只是打哈哈过去了。

最后一节语文课，葛海川刚拿出来语文习题，俞今夏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走啊，逃课去。”俞今夏对葛海川做出了“逃课”的邀请，葛海川不可思议地看着俞今夏，没想到俞今夏也会逃课。

俞今夏是班级里成绩算是比较好的学生，无论是什么课都会认真上，他也是葛海川初三的同学，两人算是比较知根知底的，关系很好。

“我想去上网。”俞今夏说道。

“你不是不打游戏吗？”

“今天是我和我的网恋对象两百天，我······”俞今夏说道。

“懂了！等会我们去校医室去开请假单子。”葛海川说道，逃课这种事情还是有点不好的，还不如智取，正当理由。

两人和语文老师请了假，以俞今夏肚子疼为理由，去校医室开了请假的单子说要出校门挂水。

刚出校医室就看见操场的方向来了两人，一男一女。

“高一体质不太行啊。”俞今夏看着那走来的一男一女，半开玩笑道。

葛海川还在看着请假单子呢，听见俞今夏说这话刚想去附和，结果竟然发现网校医室走的那个女生竟然是陆仟稔。

一下子慌乱了自己的心弦。

她好像看起来不太好。

葛海川从俞今夏的口袋里掏出一盒you哈糖，还没等俞今夏破口大骂就一溜烟跑回了校医室。

校医室阿姨刚准备刷手机，看到了又折返回来的葛海川将那盒糖放在了桌子上。

只见他扔下一句：“阿姨，帮忙给等会来校医室的女孩子，谢谢啦。”

而后又不见了踪影。

“你赔我糖啊，你大爷的。”俞今夏捏着拳头差一点就捶到了葛海川，葛海川却一把把他拉过去到死角出。

“嘘。”

“你小子最好说清楚。”俞今夏说道。

“她就是我初中一直到现在喜欢的人。”葛海川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漫不经心道，第一眼就动心的人再看到还是会喜欢。

俞今夏没有太大的起伏，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他听葛海川念叨了三年，没想到竟然会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遇见。

“所以你们不认识吗？”俞今夏问道。

“或许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