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梦中的伊甸园

一年没有见面，舅妈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陆仟稔，只是此刻更添了一分心疼。

外面人会怎么说他们家的事情呢，大抵就是，这一家出了一个高材生，但是前两年家里的老人全部去了，幺儿一直和他们生活了十七年，第三年她妈妈也去了，最惨的还是她爸爸不要她了，娘家真的太倒霉了。

“和我们去离阳吧，霁月在那边就想你去呢。”舅妈握着陆仟稔的手，满眼泪光地看着陆仟稔，陆仟稔摇了摇头。

“没事的，反正我也要开学了。”陆仟稔安慰着舅妈，舅妈抱了抱陆仟稔。

“不要着急回答，离阳那边请了三天的假，你这几天想想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舅舅说道。

葬礼也很简单，妈妈说不要铺张浪费。

舅舅帮忙打理好了一切，再一问陆仟稔之时，还是不去。

陆仟稔将他们送走了之后，诺大的房子又只剩了她一个人。

这个家也只剩她一个人了。

表妹霁月打了不知道多少通电话给她，她仍旧表示心意已决。

舅舅舅妈家已经帮了不少的忙了，再麻烦就不好了。

陆仟稔收拾着屋子的各个角落，突然间在抽屉里看到了高一的日记，青涩懵懂的笔记上落满的皆是快乐和轻松，陆仟稔盘腿坐在了地上，细细地翻阅这一本日记。

第一年，所有人都在，家也没有支离破碎。

还有少女的欢喜，是陪伴了她整整三年的情愫，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2017年6月25日

今天在我们家面包房门口看到了一个一中的学生，他骑着自行车从我面前穿过，感觉满是青春的样子，竟不知觉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呆，我到了高中应该也是一副高中生的样子吧，像他那样。不过还不知道考的怎么样呢，希望可以穿上怀州一中的校服吧！感觉一中的人都和他一样美好。”

“2017年7月18日

今天闫续喊我去一中看看，真的很讨厌，他考得还挺好。但是我也挺想去看看的，不过在里面迷了路，是之前在面包房门口骑自行车的那个男生告诉我们路的，本来我不知道是他，后来又碰见他了，他还是骑着自行车，速度好快把我吓一跳。开学之后还能看到他吧。”

“2017年9月1日

今天正式开学了，听说怀中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刚到学校就想爷爷奶奶了。奶奶昨天还打来电话说家里的躺椅坏了，是让爸爸给修好的。我还记得以前我就喜欢坐那个躺椅呢，下次回家一定要坐坐。”

陆仟稔就这般看着两年前的日记，哭了笑笑了哭，好似又重新走了一遭高一。

夹在书里的还有素质报告书里裁下的两张照片，还有新年学校发给年级前十的贺卡，上面还有葛海川娟秀的字迹，它们在潮湿的书页里泛黄。

指尖划过，好像也找不到当时惊喜的瞬间。

所有的往事都化作了烟雾荡漾在波光粼粼的记忆深海上，再回首只是惘然，如若每一件事情都回到了刚开始，那该得是多好。

可惜现实不像是电影情节，它倒带不了到最好的时节。

陆仟稔将这本写得厚厚的日记锁紧了最下面的抽屉，尘封。

现在的她，破碎不堪。

再也无法变回那个在葛海川面前还会脸红心跳的少女了。

疼痛嘛，其实已经麻木了。

她又站上了第一年和闫续一起看烟花的那个天台，夏天的风呀，在城市的上空飞扬。

黑色的云笼罩着远处的山，那其实是陆仟稔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窗外的雪山和古都西京。”

原来十楼是那样的高，好像是和天靠地很近的样子。

那再高一点会听见天的低语吗，或许可以。

风吹过，博尔赫斯发旧泛黄的书页变成了奏章。

静静地陪伴着陆仟稔。

“陆仟稔，下来。”身后传来闫续急促的声音，如果陆仟稔回头应该可以看到闫续最苍白的脸。

“求你了，下来。”

陆仟稔好像都听不见闫续的话，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任凭风吹乱自己的发丝。

“陆仟稔，你别给下面的人添麻烦！”闫续慢慢靠近陆仟稔，心都揪在了一起。

是啊，不能给下面的人添麻烦。

就在陆仟稔晃神的一瞬间，闫续将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啊？”闫续把陆仟稔紧紧地抱在怀里，语无伦次。

“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呢。”

“闫续，我真的好累啊。”陆仟稔机械地说着话，眼里尽是空洞。

闫续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抱着陆仟稔。

“你哭了。”好像有什么滴在了陆仟稔的脸上，她从来没有见过闫续哭。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可以让人把我的事情写下来吗，不要一点点删减，但是我想要一个好结局。”

闫续点点头。

浴缸里的水还在放，闫续敲了敲浴室的门说道：“你还没洗好吗？”

陆仟稔这才回过神来，关上了持续不断的水。

差点就要晕死在浴室了。

陆仟稔穿好了睡衣走了出来，闫续这才放心地离开。

第二天李握瑾竟然来了，他好像在发着光一般。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李握瑾了，好像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高二运动会。

陆仟稔看到他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奇怪感觉，可是这李握瑾一上来就问她：“你考上江大了吗？”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表情还是和高一一般晴朗。

“我考上了。”陆仟稔回家翻箱倒柜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朝他晃了晃：“看，我就说我能考上吧。”

“竟然真的考上了。”李握瑾说道。

“你高三去哪了，我都没看到过你。”陆仟稔把他喊进家里给他倒了一杯白茶，李握瑾端在手里却没有喝。

“纪怀瑜怎么样？”李握瑾没有回答陆仟稔的问题。

“你们没有联系吗？”陆仟稔反问道。

李握瑾仍旧没有回答，只是说要带陆仟稔去一个地方。

是一个像伊甸园一般的公园。

这个地方以前好像也不曾来过，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建成的。

天很晴，适合在躺椅上晒太阳。

伊甸园里的光影不像是真的，幻彩流光一般。

“这里好多花。”陆仟稔指了指旁边修剪整齐的花，好像是栀子花。

目光瞥了瞥，还看到了小苍兰，是她最讨厌的花。

不过，小苍兰不是早春开的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