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灰

“你好，你是黄处宜家属吗？”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嘈杂喧嚣。

“是，是，我是她闺女。”陆仟稔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妙，下一秒对方便说了一个地点。

“正和医院。”

凌乱的头发，不一致的袜子，胡乱套上的外套······

“陆仟稔你去哪？”刚打开门的闫续便看到了急促的陆仟稔，而后便跟了上去。

闫续看着喘不过气来的陆仟稔也与她一起着急，拍了拍她的背，并没有问她到底怎么了，只是在路边看着有没有出租车有没有停留。

陆仟稔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路灯的冷光照得她苍白。

莫约等了五分钟，终于有出租车为他们停留，闫续拉着她上了车。

又是这个医院。

妈妈在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努力抢救。

那小车司机醉酒驾车，对面强光一闪，竟没看到走在斑马线上的人。

听别人说，妈妈还提着个蛋糕，像是要给女儿过生日。

滚烫的泪水划过陆仟稔的脸颊，滑落到了嘴角，一阵咸腥。

其实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陆仟稔忘记了今天的日子，如果她没有忘记，一定会和妈妈一起去买蛋糕的······

闫续拍了拍陆仟稔的背，而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并没有面纸，于是便用自己的衣袖为陆仟稔擦去了泪水。

可是她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闫续只能抱住她，他听见陆仟稔微弱的呼吸声在他的胸膛，好像脆弱不堪。

怀中的人好像失言了一般，只流着泪。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闫续的声音传进陆仟稔闭塞的世界，好像是一阵温柔的风。

陆仟稔点了点头，离开了闫续的怀，再怎么样都不能自乱阵脚。

陆仟稔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爸爸打电话。

一旁的闫续看出了她的矛盾，提醒道：“打吧。”

一阵忙音传来，陆仟稔不死心又打了一遍，过了一会爸爸才接了起来。

“喂······仟稔，有什么事情吗······呃······我这里有点忙，可以等会再打吗？”爸爸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忙碌。

陆仟稔本不欲再说，可是闫续对她点了点头，于是便又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爸爸，妈妈出车祸在医院，你能过来吗？”

爸爸那里顿了顿，于是又开口说道：“你妈妈没事吧？我这边在忙，我忙完就过去好吗？听医生的。”旁边不太清楚的杂音隐隐约约可以听出一个女人咳了一声。

“没事，你先忙吧。”陆仟稔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医院的椅子很是冰冷。

到了凌晨，医生满头大汗地从手术室出来

陆仟稔满心期待，却看到医生无奈的神情。

“去见最后一面吧······”

医生的脸上也满是自责，最终垂下了双手离开了走廊。

陆仟稔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

“我是不是听错了啊闫续。”陆仟稔呆呆地看着闫续，期待着闫续会说出不一样的话来，但是并没有。

妈妈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努力地睁眼，想看见自己最亲爱地女儿，陆仟稔靠在床边将妈妈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无声地哽咽。

“别哭了哦，仟稔哭就不好看了。”妈妈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擦去了陆仟稔眼角的泪水，扯出了一个微笑。

陆仟稔乖乖地点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小到大妈妈就不喜欢看到自己哭。

“妈，生日快乐······对不起，我要是再仔细一点就好了······”陆仟稔可以感受到妈妈的温度在慢慢地消失，她努力想抓住妈妈的灵魂，但是它好像怎么也住不住，21克在慢慢从陆仟稔的手中消失。

“对了，妈，我考上江大了。”

“我没给你丢脸，以后你还能和别人显摆我。”

“我报的是临床医学，也被录取了。”

妈妈露出了欣慰的笑，看着陆仟稔的样子也流了泪，妈妈断断续续说道：“我们家仟稔就是厉害，妈妈从不过问你的学习，因为我知道仟稔你一直都是优秀的，但是妈妈只希望你开心快乐。”

“你爸还是没来吗······”

陆仟稔止不住地泪流，不回答便是回答，妈妈自嘲地笑了一下。

“妈，你千万别闭眼啊，你可不可以······”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病床上，带走了最后一丝阴霾，好像也带走了妈妈最后的执念。

第二天爸爸才姗姗来迟，但是却已人走茶凉，他只坐在医院的长廊上懊悔。

舅舅舅妈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从离阳坐了一夜的车赶了回来，但还是没有赶上妈妈的最后一面。

舅舅见着爸爸就扇了他一巴掌，破口大骂。

舅妈将陆仟稔护在怀里，轻轻抚摸着陆仟稔的头。

“我们家仟稔怎么这么可怜啊······小时候爸妈不在跟婆奶长大，现在谁也不在了，她爸也不要她了，最后能护着仟稔的也走了。”舅妈是真心为仟稔感到悲痛，专门讲给爸爸听的。

年少的时候舅舅舅妈也将表妹放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去外地打拼，没过几年站稳了脚跟就把表妹接了过去，留下陆仟稔一个人跟爷爷奶奶住，但是舅妈也想把陆仟稔接过去的，但是陆仟稔不肯。

舅舅一家对陆仟稔是真的好，给表妹买什么东西也不忘给陆仟稔带一份，舅舅家也是带给了陆仟稔不少的温暖。

爸爸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嘴里连连说着对不起，陆仟稔仍旧是没有分给他半分的目光。

只见陆仟稔冰冷地开口：“你走吧。”

那个男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开车的又不是他。

“辜负真心的人，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