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声声不歇的雨落

医院的病房里透不进来一丝的阳光，这是葛海川才搬的病房，背阴面，窗台上的盆栽也奄奄一息，所有东西都看不出鲜活的感觉，压抑至极。

之前一直住的都是好一点的病房，一天八百实在是住不起了。

葛海川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曾经恣意的少年已然被病毒摧残地体无完肤，眼底的光好像已经灭了一般。

周柏然带着水果前来探望，两个月没有见到葛海川他已经大变模样。

病床上的少年在床头灯微弱的橙光下看着博尔赫斯的诗集，有人来了都不曾注意。

周柏然轻咳了一声，床上的人才迟钝地抬眼看了看。

“那个，她去安州找高棋苑了。”周柏然小声地说道，分明是害怕病床上的人大发雷霆，但是床上的人仍旧在看他的诗集。

周柏然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葛海川仍旧没有抬头。

“陆仟稔，她去安州了。”周柏然一字一顿，等着葛海川的反应。

葛海川听见了那个名字犹如听见了外面的高楼大厦轰然倒塌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重获新生，他猛的抬头，但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她不该再和他这样满目疮痍的人再纠缠不清了。

“你是一句话里就听见三个字了吗？”周柏然将他手里的书抽走期待着他宛如神坻的哥哥有什么反应，顿了良久葛海川这才回过了神来。

“她知道了？”葛海川问道，周柏然点点头，却没说些什么。

“告诉她，我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葛海川只平静的说道，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涟漪。

或许面对病痛，所有的事情都是无力的。

雨，声声不歇。

手中热茶的氤氲一圈一圈，慢慢朝着风向飘去。

怎么会不难过呢，就算是强大的人也是会难过的。

不过，她不认。

“葛海川，你推不开我的。”

陆仟稔合上日记，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要转理科。

班里的同学都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大家都感觉没差，倒是闫续吃了大惊，高一可是陆仟稔最先做好决定的。

晚上一家人围在茶几的前面，气氛微妙。

高三转理科很烦，要跟着高二的重新会考一次，意味着要花费更多时间准备，而且距离十二月会考还有一个月。

幸而，爸爸妈妈都很支持。

与其说是支持，还不如说是漠然。

陆仟稔已经习惯了，他们以她的成绩为傲，却从来不关心她获得成绩的过程。

理科实验班里大家的成绩都差不多，拼的就是语文。

得语文者，得天下。

这是学校骨灰级教师在喇叭里讲的。

班里也有很多高一的同学，因此还不算是陌生，林涵依旧是班长。

陆仟稔一进门，就看见了周柏然坐在班级的黄金位置，讲桌旁边。

班主任笑脸盈盈，刚想给陆仟稔安排一个中间第三排的好位置，但是陆仟稔却指了指讲桌的另一边。

周柏然看到陆仟稔转到他们班已经够震惊了，她还要坐在讲桌的另一边，直接就将周柏然惊掉了下巴。

陆仟稔也是一句话没有和周柏然说，有话都和坐在第一排的班长讲。

由于陆仟稔语文比较好，因此，陆仟稔在理科班里如鱼得水。

也有好多人问过陆仟稔，为什么要从文科转来理科，陆仟稔只是淡淡地说，想考的大学专业更加需要的是理科生。

“绝了，真羡慕你啊，都有自己的目标，知道自己要考哪个专业。”林涵的同桌郭朵说道朝着陆仟稔投去了羡慕的目光，郭朵高一是隔壁十一班的，也经常在走廊上打照面。

陆仟稔撇了一眼对面正在认真写习题的周柏然，周柏然察觉到了视线一般，无意地抬头便碰了一下陆仟稔的视线。

周柏然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一阵发麻，又抬头看了一眼陆仟稔，陆仟稔的目光如刀，像是扎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你能不能别用眼神刀我了？”周柏然忍无可忍，扔了一支黑笔过去，被陆仟稔精准接到我在手里。

陆仟稔又扔了回去，周柏然还没来得及接住，就已经砸在了他的桌子上。

“我只是在看你写作业而已。”陆仟稔眼中的锋芒仍旧没有收敛半分。

周柏然一瞬间觉得，以前对陆仟稔的判断全都错了。

她从不是什么柔弱的兔子，她是一只帕拉斯猫，至始至终都是。

其实周柏然并没有做错什么，就连他讲的那些让人难过到极点的话也并没有错，只是陆仟稔在自己的内心暴躁，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神里有着什么样的情绪。